魂牵梦绕“小碗厂”
作者:全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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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记忆很有意思,有些经历和事情没过几年就忘的一干二净,再想也想不起来;而有些经历和事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过去了,却始终也忘不了,犹如魂牵梦绕般伴随着你。 其实,“小碗厂”就是一个生产队的名字,它位于云南双江县沙河公社土戈大队的山坳里,因会烧制土碗而得名。寨子三面环山,树木茂密,一条清澈的河水穿流而过,可谓山清水秀。三十几户人家依山傍水,炊烟袅袅,繁衍生息。环绕山寨的层层梯田里,霞光倒映出山峦叠嶂,呈现出一派自然美丽的山村田园风光。 历史的缘故,我有幸在小碗厂生活近三年。那是一九七五年八月二十日,刚满十七岁的我,在临沧地区一中高中毕业后,插队落户到小碗厂生产队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响应党的号召,离别家人,上山下乡到农村去,这是历史赋予我们这代年青人的理想和抱负。因为“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记得那天几百名临沧知青,排着整齐的长队,身背被包,胸戴大红花,锣鼓喧天,在上万临沧人民的夹道欢送下,分赴双江、永德、镇康等地。 去双江县的知青,都是地区财贸和工交系统的子女,土戈大队接收的基本上是财贸系统,而我是随财贸系统的。该大队十一个生产队,大都在坝子周围,离公路较近,只有小碗厂生产队是最偏远的,要翻山越岭才到。而小碗厂生产队又是全大队唯一的汉人寨,其余或是傣族、或是拉古族,还有佤族的,我很庆幸自己被分配到汉人寨。在县里集中学习三天后,大部分生产队是赶着牛车来接知青的,只有极少数队来拖拉机,小碗厂是其中之一。坐上拖拉机的感觉,要比坐牛车自豪。 到小碗厂插队的知青共六人,三男三女,大的有十八,小的仅十六。一名大点的男知青被指定为户长,另一名大点的女知青也自然是副户长了。队里在仓库旁边盖了两间小瓦房,男知青一间,女知青一间,沿着仓库山墙又接了一溜做橱房,两头一堵,形成一独立小院,并购置了必要的生活用具和劳动工具。这就是我们的知青户,我们的新家庭。不过,在“扎根农村干革命”的口号声中,这一棵棵稚嫩的小苗,谁也没想过会在这历史特定的新生事物里扎出多少根来,倒是我们的小瓦房,着实让住草房的知青户们羡慕不已。 处于半深山的小碗厂,不算封闭,有很多还是外来户,集聚着不少能工巧匠。也出了不少“公家人”,时任沙河公社的书记就是小碗厂人。尽管如此,突然来了一群大男大女,对寨子来说也真是件新鲜事,无论是队长还是社员,无论是大爹大妈还是大哥大嫂,象赶集般来来往往,嘘寒问暖,十分亲切。这对刚刚离开温暖巢穴的小鸟来说,心灵上得到了极大的安慰,我们顿时有感而发:“小碗厂真是山好、水好、人更好!”应该说知青在农村得到了锻炼,传播了科学和文化知识,推动了农村的文明和进步,是可以肯定的。可提起知青,人们总会联想起这样一句话:“偷鸡摸狗打群架,好吃懒做不干活”。我认为这是社会偏见。当然,我不否认存在这种现象,可那是极少数。只不过是这极少数影响了知青的声誉,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影响。但临沧知青可不是这样的,他们被称为“本地知青”,从小生活在城乡差别不大的边疆小镇,农忙季节学校常组织支农劳动,可以说是在农田泡大的,在家里做饭、洗衣、担水、种菜、砍柴乃至照看弟妹无所不干,与农村孩子没啥区别。就象农家院里散养的鸡仔,从小就会刨食吃一样。不信?给你举两个小例子。 一是做饭问题。我们到小碗厂的第一天,队里为了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给我们派来一位大婶,任务是用一周时间交会我们做饭。眼看就到做饭时间了,大婶劈柴掏米就要帮我们做饭,这可使我们受宠若惊了,让贫下中农给我们做饭还了得,岂不成了“修正主义”?于是我们抢下大婶手中的活,你烧火、我洗菜,大家齐心协力,不一会儿烹香可口的饭菜做好了,再找这位大婶准备吃饭,不见了。事后才听说大婶向队长汇报说人家比我做的好! 二是工分问题。当时的劳动报酬是工分制,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劳动价值是由工分值的高低来体现的。小碗厂当时男劳力最高分值为每天十一分,女劳力最高分值为每天十分。给这帮“娃娃”多少分?心里没数。因此,有人提出先干一个月再说,这也许是最早的试用期了吧。可这帮年青人也不含糊,肩挑手提、犁耙锄镰,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硬是没有拉后腿的。就这样,一个月后社员大会讨论一致通过,全体知青的工分按本队男女劳力最高分值记分。你瞧,这临沧知青够“利害”吧! 利害归利害,可农民那种艰苦朴实的精神,勤劳勇敢的智慧,无私善良的品质,坚忍不拔的毅力是你永远也学不完的。什么是“再教育?”这就是答案。正是有了这样的目标和方向,在以后的生活和劳动中,我们知青与乡亲们亲如鱼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没过多久,我们的新家就增添了许多新内容,如开辟了菜园子,种上了时令蔬菜;买来了小猪崽,养起了家畜;一知青的家长,还特意给我们弄来一对洋鸡,叫“白罗克”,这可是个好品种,个大纯白,那只公的足有十几斤重,且是“斗鸡”高手,方圆几十里没有斗过它的。我们户在带队干部和生产队的关怀下,团结一心,常常是男的抢着上山砍柴,女的争着洗衣做饭,大家是早上浇菜园,白天挣工分,晚上还不忘剁猪食。“一家人”有说有笑,热热闹闹。你别说,这小日子过的还真是有滋有味。当然也有撒娇、斗气、闹意见的时候,一个锅里摸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本来就是孩子嘛,谁能没点小脾气。 每年冬季,绝大部分知青还主动请缨,加入队里组织的民工队,参加回东河水库建设,回填土方筑大坝,一去就是两三个月,为水库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 春去冬来,也迎来了一批批的新知青,为了便于管理,大队又把知青集中起来,成立了知青专业队,以种植甘蔗为主。直到一九七八年三月我参军入伍,离开了小碗厂,也离开了临沧,一别就是二十多年。 在小碗厂的时间是短暂的,但留在我心中的记忆却是永恒的。无论是在部队还是退伍到地方工作,我常常把小碗厂作为我走向社会的第一课堂,那是我人生的第一课。是小碗厂使我懂得了什么是中国农民的质朴,什么是中国知青的“农友”情;是小碗厂给我提供了一个“锄禾日当午”的机会,让我得以在“汗滴禾下土”中,深深地体验盘中餐之“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内涵;是小碗厂的熔炉炼就了我做人的品质,使我迈出了人生坚实的第一步。 二十多年了,随着记忆力的衰退,往事也该忘了,可这“小碗厂”却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象魂、象梦时刻在牵绕着你……
本贴由全兴于2004年4月17日21:24:19在〖华夏知青论坛〗发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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