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准哪年了，订了一份刚开张的报纸《南方周末》，不知不觉地就记住了鄢烈山这个名字。那时感觉到他的杂文针砭时弊还是挺犀利的，不觉有些敬意。后来这份报纸渐渐地变了，变得圆滑起来，也跟其它那些报纸没什么两样，于是不知不觉间便可有可无，竟至于根本难得阅读到，挺可敬的鄢先生也就久违了。

 

不经意，赫然传出他得了“鲁迅文学奖”来，亦是可喜可贺之事，虽然我从未正眼看过任何一个官方奖项，总以为那些奖，没有足够的马屁功夫是不可能染指的。或许这是成见，甚至偏见，积重难返，要改变看法也属不易。但鄢先生能获奖，可能真的与时俱进，那奖开始有点味道；倘若不幸，就是鄢先生自己没了味道，二者当有其一。寻得记者问答来看，不禁就有气，无他，只在对网络文章的评价之上。“鄢烈山：BBS上多是一些原生态的东西，可以观察世相，可以较坦诚交流，也可以汲取智慧，可以激活思维，但它代替不了深思熟虑、逻辑严谨、对自己的名声负责的表达。”鄢先生“在但是后面做文章”，说话间摆出一副“人一阔，脸就变”的神态，实在令我不敢苟同。

 

不能不说互联网是二十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它比起原子弹、导弹、卫星等都更深刻地影响了整个人类社会。不仅在技术手段上促进了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卫生、教育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它改变了人。在二十世纪的最后两三年，儿子动员我上网，我不过浏览了几次就得出结论：“网上都是垃圾。”但随后就在BBS里沉迷了，因为那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地方，尽管难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也不失为乐趣。我想，即使是标榜具有言论自由传统的西方世界，BBS也给那里的言论自由以全新的生命。在有BBS之前，即使美国的人民也未必可以任意发表他们的意见的，无论报纸、电台、电视或其他传媒，都不可能让所有美国人全都可以随便说话，因为那些报纸杂志登不下。只有BBS可以实现这一点。毫不夸张地说，《世界人权宣言》第19条：“人人有权享有主张和发表意见的自由；此项权利包括持有主张而不受干涉的自由，和通过任何媒介和不论国界寻求、接受和传递消息和思想的自由。”没有BBS这一条就只能是一句空话。

 

在政府和法律尊重言论自由的国家里，BBS没有轰动效应只有方便的感觉；而在舆论及媒体都被严格控制的国家，公民与政府有不同政见就会受到惩罚的国家，BBS无疑是有奇效的。于是无论图方便还是企望一吐为快，所有具备说话欲望的人都涌向BBS，我们暂且不去讨论它对经济、文化、教育方面需求的满足。虽然，那些不愿意人民有言论自由的政府还是有某些限制的手段，但恰如列宁教导的：“重要的是，坚冰已经打破，航道已经开通。”技术手段的进步显然有利于抗争，限制迟早会无济于事的。试想，如果没有BBS，中国能有今日之进步么？恐怕鄢先生得奖也只能是做梦吧！

 

那么是否如鄢先生所贬，“它代替不了深思熟虑、逻辑严谨、对自己的名声负责的表达”呢？窃以为绝非如此。“深思熟虑、逻辑严谨”在于写作时的态度，并不在于发表于何处。恰恰相反的是，如今给宣传部门掐着脖子的媒体，“深思熟虑、逻辑严谨”的东西基本上是发不出来的，发得出来的大抵是些“一大抄”。即使有那么些值得尊敬的编辑有心，往往也被领导们大删大砍，而且偏偏砍去那些“深思熟虑、逻辑严谨”的部分。试想，就连那个特许登陆的《凤凰卫视》，每天都被莫名其妙地剪断，塞进无聊广告以滥竽充数，那些白纸黑字的报纸刊物又何逃此劫？且不说《南方都市报》那样的遭遇，《南方周末》换过多少“判官”，要不然怎么会变得如此圆滑？于是我想对鄢先生说：“哈，你弄颠倒了，‘深思熟虑、逻辑严谨’的东西还只能到BBS里去找！”

 

至于“自己的名声负责的表达”，同样也不能寻那些正式出版物的，理由还是那些‘判官’之斜视。例如国内著名的严肃刊物，连接着刊登过麦克阿瑟派突击队妄图绑架毛岸英的谎言，那些作者、编辑、‘判官’，有谁顾及过“自己的名声”？官方的出版物只“负责”宣传的需要，不在意“负责的表达”，对谎言只做阶级分析，如果有利于宣传，撒天谎也无所谓；如果于宣传不利，再真实也必须“枪毙”。至于是否实名制，这与对“名声负责”无关，“鲁迅”就不是实名，你难道说周树人先生没有“对自己的名声负责的表达”？

 

我倒是诚心地希望，鄢先生得了奖，不会如鲁迅所描述过的，小媳妇熬成婆就开始折磨小媳妇。倘若那样，中国的文坛少了一位杂文家，多了一位获奖者，悲哉！

 

 

本贴于2005-07-09 01:25:49在 乐趣园 → 海阔天空 → 华夏知青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