鳖的故事
作者:延安老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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鳖的故事
陕北人把甲鱼(团鱼)叫做鳖。我们管它叫王八。 因为陕北很少能见到鳖,所以能捉到鳖是十分困难的事。拿我们庄来说,只知道庄跟前那条小溪中有鳖出,论老乡和我们都试着捉过,但每次都空手而归。唯独一个叫“鳖阎王”的小伙子有点神,从六月开始,隔三叉五就能提留一只回来。一直到9月,他都时不时地馋我们一下。“鳖阎王”从来不专门去捉鳖,他要想吃了,就在晌午收工以后,溜达倒小溪边,挽起裤腿,脱下鞋子,然后左手提鞋,右手扶着扛在肩上的锄头下到溪水里,一边若无其事地哼哼着山歌一边往家走。走不了多远,便可见他用锄头往水里一钩,然后把锄头立在一边,弯下腰像拣石头那样,拣起一个东西,那就是他捉到的鳖。趁着鳖的头还没伸出来,他腾右手,扛上锄头用胳膊挎好,再用拇指和食指抠住鳖的后腿窝,回到岸边踏上鞋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家中走去。原来,鳖是用他的脚踩出来的。 我们一帮馋鬼看着鳖阎王那么轻松就能踩到鳖,就也学着踩了几次,每次都令人失望。一次索性误了一天工,在小溪、河滩来了个10里路的地毯式搜索,结果,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鳖阎王逐渐和我们熟了。一次,他病得很重,我们把自己带的好药给他用,还帮他照顾家里。他很感动,病好以后特意带我们一起去捉鳖。 原来,捉鳖是要选好时间和地点的。晌午时,如果天气晴朗,阳光灿烂,鳖就会从河堤底泥沙底下慢慢汩游上来,遇到周围没有动静时,就钻出泥沙,游到岸边,爬到石头上去晒太阳。这种“晒盖”的鳖警惕性很高,老远发现有人便迅速溜回水里,躲进泥沙,很难抓到它们。掌握了规律,只要在鳖想晒盖的时候,下到水里,在泥沙松软的地方留心趟去,就可能会有收获。从此,六月到九月就成了我们的“踩鳖季节”。有时,一次能弄回两、三只呢。不过,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多数时候都是空手而归的。 捉回来的鳖,一般都留到晚上再收拾。吃过晚饭,精神头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又忙活起来。把鳖放到灶台上,用一只筷子去逗鳖的头部,急了,它就会伸出头来一下把筷子咬住,这时要手疾眼快,用菜刀一下把它的头剁断,然后抓住身子把血控到一只碗里。三只鳖就能空出一老碗血。 这鳖血是专门为我“流”的。66年后半年,我不幸得了高血压,血压长期在160/120,医生说我是什么“青春期”,发育成熟了就会好。可都等到我熟透了,那血压也没下来过。后来鳖阎王告诉我,鳖血是凉的,肯定能治我的病,不过得生着喝。开始我嫌恶心,但为了治病,就下决心试试。最初还要往血里放些盐,分好几次才能灌进肚里,后来不放盐也能一口气可下去了。慢慢的,我的血压真的恢复到了正常。(现在想起当时喝完生鳖血后镜子里那张血糊糊的嘴还很好笑,心想,茹毛饮血也不过如此!) 把鳖血给我留下以后,把鳖翻过来放,用小剪刀剪开腹部,弄出里面的东西,然后把鳖剁成小块,和事先煮好剥了皮的鸡蛋一起红烧——嘻嘻,元宝鳖肉!那是我们在农村时最好的夜宵了,比现在的生活水平还高。由于我们做的鳖比鳖阎王做的好吃——他只不过用清水煮熟了,而已,所以,后来他有了鳖也提过来和我们一起“搭伙”。渐渐的我们成了“捉鳖不分你我,吃鳖不分家”一族了。 好景不长,没过两、三年,我们吃元宝鳖肉的时间间隔越来越大了,有时一年才能吃上一次。 75年夏天,延安闹过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洪水,起因是连续下了3小时的暴雨。雨还没停,延河的水就倒灌进我们庄跟前的小溪来了,水位立刻涨了三、四米,连住在山下的鳖阎王家都进了半尺水。雨还没停,他就急匆匆的跑上来。见他那急样子,我们猜想准是让我们帮他去收拾窑洞。谁知他一张口就和我们说“快,跟我抓鳖去,今晚大吃一顿!”我们先是一愣,接着觉得好笑起来…… 那天的确收获不小,大大小小一共十二只,正一打。原来,发大水的时候,鳖为了逃命,早早就上了岸,到附近山跟的石庵底下避难,我们那是趁鳖之危。那些鳖个个肚子里都有蛋,看来我们是“连锅端”了。 晚上,不少乡亲都到我们窑洞来凑热闹。席间,鳖阎王不时劝大家好好吃,说以后恐怕吃不成(着)了。问他原因时,他边吃边嘟囔:“格老爷(是陕北人的口头语,骂人的话)王八蛋都给吃了,哪还有王八……” 直到离开农村,我真的再也没见到过鳖了。
2001年4月25日
回去宰杀,老乡拿个碗来要血,我们不懂,便都给了老乡。别的老乡说我们上当了,鳖只有血值钱。煮熟打开盖子,可不是,只有爪爪和边边有点肉,只能喝汤。
2001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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