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埃与纳粹，这两者其实是本质相同的两个不同表现形式，一个以阶级的名义而另一个以种族的名义：苏维埃以消灭“阶级敌人”为手段，纳粹以消灭“种族敌人”为手段。在反人类的暴行方面两者基本相同。其共同点在于：迷信似地崇拜一个领袖；一个党高度集权，置国家及社会公权于囊中；政党统领军队、控制议会；绝对管制下的新闻、出版机构，实行严格的检查制度；设立绝对垄断的宣传机构，灌输本党意志；支配警察、检察、法院；超越法律管制的秘密警察监督；自上而下暗箱操作的干部任用体系等等。如果仅仅拿种族灭绝罪行说二战，这次人类历史上空前的战事，胜果有限。二战胜利的历史意义在于，它遏止了反人类罪行在地球上得势，使无论何种表现形式的反人类暴力行为成为非法，并有效地使之成为人类主流意识。

 

    对于发动二战，斯大林是希特勒的同谋：1939年8月20日，希特勒致电斯大林：“我再次建议您于8月22日星期二接见我的外交部长，但不要迟于8月23日星期三。外交部长将拥有广泛的、全面的授权起草和签署互不侵犯条约，以及议定书（即秘密协议）等。考虑到国际局势，外交部长在莫斯科逗留一天或一天以上是不可能的。我将非常高兴接到您尽快的答复。”21日，斯大林复电：“苏联政府委托我通报您，同意里宾特洛甫先生于8月23日前来莫斯科。”同日，伏洛希洛夫奉命通知已于12日在莫斯科开始联手对抗纳粹的谈判的英法代表团：“鉴于形势发生变化，继续谈判已经没有意义。”从而选择了与纳粹同流合污而拒绝了与民主进步势力结盟。

 

    一种虚伪的宣传刻意夸大说慕尼黑协议纵容了纳粹的侵略，但注意到希特勒本人致死仍坚持认定，他“违心地”签署慕尼黑协议是一生中最大的、不可原谅的致命错误。我们理应思考一下这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历史资料的披露，1938年纳粹经过近十年的充分准备，已经具有强大的军事、经济实力，希特勒认为此时是打败法国以报凡尔赛条约一箭之仇的最佳时机。法国被从1928年开始的经济危机折腾得极其吃力，军事投入的严重不足已使法军虚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而英国同样被经济危机折腾得无暇旁顾，虽然在法国的积极要求下英法结成共同合作对付德国的联盟关系，但恢复军力尚需时间。于是英法确实以“牺牲捷克斯洛伐克的独立”为代价，说服墨索里尼一起动员希特勒签字。这协议使二战推迟了一年，希特勒原拟灭掉捷克刺激法国出兵援助，然后挥戈转向法国开打。至于捷克斯洛伐克，原本是奥匈帝国的一块，仅在公元10世纪时独立成捷克王国几十年时间，11世纪初就成为匈牙利帝国之一部，直至1918年10月28日，英法依据凡尔赛条约才使其独立成国。希特勒说“收复失地”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慕尼黑协议实质上只是否定了凡尔赛条约之一部分，把这些历史根源全部撇开，说起事来是要方便许多的。以上算是一个插入说明。

 

       23日，里宾特洛甫抵达莫斯科，斯大林立即亲自接待，连续商谈三小时，约定苏德共同瓜分东欧。其秘密协议规定：苏联享有在波罗地海沿岸国家进行领土和政治变革的自由；有权在罗马尼亚的比萨拉比亚实现自己的利益；瓜分波兰。如果没有斯大林的协助，希特勒不敢贸然进攻波兰，因为英法都有强硬表示，并派了军事谈判团正在莫斯科谈判合作对付德国的条约，这会使纳粹腹背受敌。所以当里宾特洛甫到莫斯科时，希特勒不敢合眼，焦躁不安地在别墅里转圈，因为不拆散英法苏军事联盟，他不敢肆意妄为。他甚至告诉身边的人：如果他的部长不能跟斯大林达成协议，他本人将亲自前往莫斯科。当条约与秘密协定已经签署的消息传到，希特勒狂欢：“我们赢了！”他确实赢了，原本对立面的军事联盟成立不了，反倒是一个强大对手成了盟友，一个大砝码从天平的那端移过自己这端，收获自不待言。希特勒随即下达命令：8月26日实施对波兰的攻击！仅仅因为25日英国与波兰签署共同防御协议，希特勒才被迫暂时中止进攻，延期至9月1日。然后，苏军于9月17日也开进波兰，斯大林与希特勒共同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苏德两军在约定的分割线会师，互相敬酒祝贺，甚至在布列斯特等城市举行联合阅兵式！纳粹与红军肩并肩手挽手地接受双方将领的检阅。

 

    里宾特洛甫签约后回德国向希特勒报告：“斯大林与莫洛托夫可爱至极。我感到自己跟我们的老党员在一起。”由衷之言，纳粹党与联共（布）原本就是一路货！在秘密协议尚未曝光、仅仅公开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本身，就已经震惊世界。希特勒与斯大林这两个世界最大的独 裁者联手，对世界无异于一场灾难。仅西欧国家，就有大批共 产党员退党。举世只有毛泽东在为苏德条约欢呼，其颠倒黑白的说辞，连斯大林也自叹弗如。里宾特洛甫仅仅提到德意日三国反共 产国际条约“不是旨在反对苏联”，尚未来得及详细解释，斯大林就接过话题说：“反共产国际条约实际上主要吓坏了伦敦和英国小店主。”乃至于德国外长在此次交换意见中产生了签署轴心国条约取代反共产国际条约的念头，回国后便说服希特勒，开始轴心国条约的谈判准备。

 

    德苏共谋瓜分波兰兑现以后，德苏条约之秘密议定书基本履行，为对新情况制订新密约，9月28日德苏又签订德苏友好与边界条约以及新的秘密协议。双方约定不得允许“波兰的宣传”，开始盖世太保与KGB的合作，前者在德占波兰抓捕“种族敌人”之外，还抓捕斯大林讨厌的“阶级敌人”；后者杀害两万余波兰军官、将150余万波兰籍“阶级敌人”押送西伯利亚劳改营之外，也抓捕反希特勒的德国人。两者交换被捕者，至德苏战争为止，斯大林共秘密引渡德、奥共党人员四千余名给盖世太保。秘密议定书还调整了双方势力范围：波兰卢布林省及华沙省一部移交德国；立陶宛、芬兰归苏联整治。在希特勒的默认下，斯大林紧接着发动侵略芬兰的战争，割掉其一块领土；大军压境吃掉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在希特勒的默许下夺取罗马尼亚的比萨拉比亚以及比布科维亚。在斯大林的认可下，希特勒攻占丹麦、挪威。整个世界，被这两个恶魔狼狈为奸搅得周天寒彻！1939年12月，希特勒致电斯大林祝六十大寿：“表达了对友好苏联的幸福和繁荣最良好的祝愿。”斯大林立即复电感谢：“用鲜血凝聚起来的德国和苏联人民的友谊将会继续保持下去并得到巩固。”应该说，二战之初，在欧洲分工合作侵略瓜分各小国的，正是希特勒和斯大林，他俩共同发动了二战！

 

       1940年6月，当德军攻入荷兰时，苏联《消息报》评述：“最近的战况再一次证明，弱小国家为保存自身而企图中立――纯粹是幻想。这样，小国能存活下来并保存独立的可能性就越来越渺茫。”及至德军拿下法国、荷兰之后，莫洛托夫召见德国大使舒伦堡，向他转达“苏联政府对德国军队的伟大胜利的最热烈祝贺”；并提醒道：“德军的坦克装着苏联的燃料冲向阿布维尔海边，把鹿特丹夷为平地的德国炸弹充塞着苏联生产的火棉，而在敦刻尔克撤退中击中英国士兵的子弹的外壳，是由苏联铜镍合金浇铸而成的”。这话并未夸大事实，因为斯大林的协助，英法对德战略物资封锁形同虚设。例如苏联的石油一直流向德国；德军急需的橡胶，就一直由苏联代购并经由西伯利亚铁路运往德国，仅1941年4月，苏联就运给希特勒4000吨橡胶。同在这个月，苏联供应德国的还有：20.8万吨小麦、5万吨燃油、8300吨棉花、8340吨金属。饶有讽刺意味的是，德军进攻苏联时开出苏联国境的最后一列车，正是满载苏联供应德国的战略物资列车！

 

       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三国为了迎接苏联入伙，以“三国轴心协议”取代了1936-1937年签订的《反共产国际协定》。11月，莫洛托夫奉命访问柏林，在英军的轰炸下，德苏两国首脑躲在地下室里共谋如何分割“英国的无主家产”。希特勒委托其外长告诉莫洛托夫，苏联理应加入共同瓜分英国遗产的团伙：“必须采取实际步骤分割前英帝国的时刻正在来临。因此，非常要紧的是苏联及时加入有德国、意大利和日本参加的‘三国条约’，并将其变成‘四国条约’。”希特勒留给斯大林“印度洋方向的”南方，并考虑到苏联的利益，重新安排土耳其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势力范围。莫洛托夫没有得到授权不敢贸然表态，答应将此建议提交斯大林考虑。十天之后，斯大林授权莫洛托夫正式告知德国大使：“苏联政府认真研究了11月13日德国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提出的建议，并愿意在一定条件之下，肯定地对待签署有关政治经济合作的‘四国条约’”。这些条件是：德军立即退出芬兰；认可苏联－保加利亚签署条约以保证苏联在黑海地区的安全；认可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建立苏联的陆海军基地；承认苏联在波斯湾方向、巴图米和巴库以南地区的优先利益；日本放弃在萨哈林的煤炭和石油的租借权等。莫洛托夫最后解释道，如果土耳其政府反对苏联进驻博斯普鲁斯海峡地区，德、意、苏三国“必须制定并实施必要的外交与军事措施”。言下之意，德意苏三国要不惜以军事手段迫使土耳其就范。

 

    斯大林提出的帝国主义要求连希特勒也目瞪口呆，他仔细研究德苏条约后暴跳如雷，因为这个秘密协议里对苏联向南方攫取利益之“南方”用的单词是复数，而德国方面却必须认可，如此苏联将可以无限制南侵。于是希特勒没有按照斯大林的要求“尽快收到德国政府的回复”，恰恰相反，斯大林之贪婪令这个神经病暴发。希特勒的反应并非没有根据，斯大林陈兵150万压在罗马尼亚边境，而罗马尼亚正是希特勒德国石油的“心脏”，一旦这里被斯大林占领，纳粹进攻英国只是一句梦话。12月18日，病态的希特勒力排众议，以大本营第21号指令启动搁置数月的“巴巴罗沙计划”，确定“在对英国的战争结束以前以一次快速的战役击溃苏联。”并限期1941年5月15日前完成准备工作。幸亏斯大林的贪婪刺激了希特勒，否则四个集权国家联手，人类的灾难将比二战实际作战灾难大得多！甚至不能排除失败的可能，那么，历史即使不倒退也会延宕文明的发展，至少没有今天这样的世界。而英国首相邱吉尔还是够英明的，他采取了“如果希特勒占领了地狱，我就要与魔鬼联手把他打垮”的策略，积极地把世界最大的集权国家苏联分化出来成为“盟国”，这对于人类铲除兽性张扬人性利莫大焉！

 

    其实这也是命中注定，独 裁者之间必定爆发战争，想躲也躲不过去的。几年来斯大林同样在扩军备战，仅仅因为大清洗严重削弱了苏军实力，并非短时间内就得以恢复的。1940年12月，斯大林经过连续几天训导，授意情报总局头子戈里科夫中将召集KGB高层会议。他传达了斯大林的“高瞻远瞩”：希特勒的进攻很快将使英国如同法国一样被摧毁，它的殖民地也将被德日瓜分。届时资本主义的心脏美国就会为解救英国向德日开战。“这时苏联就会耐心等待，直到该它出场为止。资本家们一开始互相削弱和倾轧，我们就将解放全世界。”

 

    正是按照这个思路，斯大林同样也在暗中策划进攻。1941年5月5日，斯大林在红军指挥学院毕业仪式上讲话：“事态正在朝着战争的方向发展，德国将是敌人。”在毕业仪式结束后的午宴上，斯大林说：“当我们已变得强大时，应该从防御转入进攻。我们必须以进攻的方式搞国防。”《德苏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前，《真理报》刊登了空军英雄拜杜科夫的文章：“若将来有人会在克里姆林宫把最后一个共和国接纳到世界人民的大家庭中来，如果能把他们那时的目光表达出来，将是件多么幸福和愉快的事情啊！”接着他描述了红军猛烈进攻的场景，此处不赘。1939年红军《野战条令》指出：“红军将是以往各种攻击型军队中最具攻击性的军队。”在解密的苏军总参谋部档案里，有朱可夫为斯大林准备的《与德国及其盟国开战时苏联武装力量战略部署计划构想》，时间在1941年5月15日。文件中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德国统帅部掌握采取行动的主动权，必须赶在敌人前面部署好军队，必须在德军处于部署阶段和尚未来得及安排好各兵种的战线与配合时，对其发动攻击。”同日，红军总政治部向部队下达指示：“许多政治工作者忘记了列宁的一个著名论点：‘一旦我们强大到足以战胜整个资本主义制度时，我们将立即一把抓住它的后脖颈’”，“这样就忘掉了一条真理，即苏联进行的任何战争都将是正义的。”这些个“巧合”绝非偶然。

 

    其实，从本质上说，马克思主义就是侵略性的：“暴力应当是我们革命的杠杆。”“共 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而那句著名的“工人没有祖国”更是昭然若揭地把一切国家的神圣踏进粪坑里去了。谁如果背离它的侵略本质，就会被指责成修正主义。而它所有关于和平的呼唤，都只是时机未到之前的伪装。斯大林最严重的失算仅仅在于他企图利用希特勒把资本主义世界打个落花流水，然后渔人得利地吃掉希特勒，夺取全世界以“解放全人类”。没料到他在罗马尼亚这块地方操之过急，直接威胁到德国军事命脉，当希特勒无可奈何地强迫罗马尼亚屈服于斯大林之时，巴巴罗沙计划就开始准备。及至“四国条约”斯大林得寸进尺地要价时，希特勒决心把苏联与英国换个位置，斯大林被措手不及地拖进战争里去了，不得不为生存下去而与“帝国主义的头子”――美、英两国――联手对付他的盟友希特勒。1941年秋季，斯大林已经被打得山穷水尽，所幸罗斯福给了10亿美元的租借物资，可算是雪中送炭。到了德黑兰会议上，斯大林与邱吉尔争急了，抢着说道：“我要告诉你们，从苏联的观点看，大总统与美国对战争的胜利有伟大的贡献。在这次战争中最最重要的是机器。美国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它每月能够生产八千到一万架飞机。英国每个月只能生产三千架，而主要的只是重轰炸机。因此，美国是一个机器的国家。假如没有租借法案使我们能使用这些机器，我们会失败的。”

 

   及至战争结束，斯大林感觉到茕茕孑立的滋味。欧洲两个曾经强大的独 裁国家都已灰飞烟灭，利用他们搅乱资本主义世界的企图落空了，而且两国都将被纳入民主阵营里去。坚守教条的斯大林当然处于并不有利的地位，于是他于1946年2月9日在莫斯科选民大会上发出与资本主义世界为敌的声明，宣称战争不可避免。冷战于是开始了。许多学者认为，冷战的开始是大国合作局面的解体或结束，这只是表面现象。实质是，坚持传统的兽性原则不甘心于俯首认输，它必然要发生并发展，只不过在力量不足，没有十足胜算的情况下，还算明智地选择冷战而已。不过这已经是另一个讨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