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队纪实 二○
作者:郑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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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办调转磨透双鞋受尽刁难 遇黑妹情窦初开瞬间恩缘 后来我又往公社跑了好几趟找公社干部、北京插干,县里知青办和县革委会办公室也去了两趟,不是人不在就是踢皮球,我每次都是徒步兼程早去晚归无功而返,一双球鞋都磨漏了底。我是发扬契而不舍的精神,甭说磨破鞋就是把这山路踏平也要回家。 从知青办出来遇见了西雷村在富县中学培训的郭洁民,我跟她诉苦说:知青办的这两个丫挺的太欺负人,他们不让我走,我也不能让他们舒坦了。郭安慰我说:别着急上火,他们两什么主也做不了,你跟他们生什么气呀,据可靠消息现在延安正在研究这个问题,你现在去延安也没用,不如先回村去,我在县里帮你打听着,等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傍晚阴云密布雷声隆隆下了当年第一场大雨,郭帮我找了一个住处,并联系好一辆明早回羊泉的顺路车。 早上一觉醒来艳阳高照雨后的空气特别好,初夏的早晨还有一丝凉意。7点半郭送我上了卡车,车上装的货都快超过车的槽帮了,我只好冒险在货堆上靠着一个大木箱坐下。同车的还有俩姊妹都住在富县县城,姐姐二十多岁小媳妇打扮,妹妹十八九岁学生摸样,穿着件白衬衣,挺着细长的脖子和胸脯,脸上稚气虽尚未脱尽却也显得神采奕奕像个小大人似的。姐姐满口陕北方言,妹妹的普通话虽说不上纯正但比一般陕北人讲得要好的多。姐胖稍矮,妹瘦高,姐白妹黑,黑妹妹虽谈不上容颜闭月羞花,但也还是很抚媚靓丽尤其是那一双眼眸,就象是赶路人在盛夏骄阳的暴晒下正口干舌燥时偶遇一潭清泉甘露似的显得十分稀贵可爱,初与她一双闪亮的眸子对视时隐隐地觉得似曾相识,是在哪见过?在梦中,还是…?她前额留着短短的刘海,两根不算长的辫子刚垂过肩头,浅黑色的皮肤轻盈的步姿和摆动着的双臂就像一只围绕着一朵黑牡丹舒翅的黑蝴蝶,她们一起去姐姐的婆家——离我们村五里地的下甸沟。 富县的小姑娘见面熟,一路上对我十分热情。一见面大概是看我衣着不整居然动手帮我整理衣领(后来我媳妇都没帮我整理过,顶多只是说说让我自己整理),还用手把我的头发理理顺,又退后端详了一下说:这样好多了。坐在车上她看我裤腿上贴着橡皮膏,膝盖处也快要磨破了,就问:你们村的女生怎么不帮你补补。我说:她们自己的衣服破了都不知会不会补,还会帮我补。她说:那你也没找个女朋友。我说:没找。她说:下回你来县上我帮你补。一句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心想:是真事,还是假意?甭管是真是假有这句话我就领情了。车一上路大概是怕掉下去,她似乎无意识地将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一条胳膊,过了一会可能是手抱乏了,她让我抱住她的腰,她的三围都不大腰也很细,我一把就圈过了她多半个腰,她半倚在我的怀里在汽车的颠簸晃动下她的后脑勺及两根过肩的辫子和耳朵在我的鼻子下厮来磨去,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通过丝丝发缕弥漫在我的嗅觉器官,那感觉真是好极了,平生就那一次印象最深。 首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孩,有点手足无措,这两年我表面上虽然也还装装正经与一般女性保持距离,给别人一种孤情寡欲的印象,其实只不过是没遇到符合我标准的人选,再加上见女孩就脸红结巴的缺陷。另外我也发过誓:不离开陕北不找对象!但决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她身上的清香不禁使我心猿意马想入非非。黑姑娘很健谈她不容我浮想联翩不断向我问东问西就象查户口的,查完了户口她又说她自己,她说:我从小在富县长大很喜欢这个地方,有山有水历史悠久是块宝地,不知道你们为啥都急着想离开这达,像那些整天偷鸡摸狗到处打架的知青我倒是希望他们早点走,像你这样文质彬彬的留这达多好啊。我心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啊,这是什么逻辑呀?幸亏你不是知青办的。 我有点生气地结巴着说:我…我…也觉得富…富…县的山水还是很秀美的,可我是被迫来这的,因为我被剥夺了自由,就是再好我也觉不出来,何况在富县也没人对我好。再者我又不是来这追求自由和幸福的,如果把这里当作向往的目标,就象当年为抗战到延安,再大的挫折我也不回头要在这呆下去,要不老外说: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何况我也偷过鸡,刚来那年还差点和你们这儿城关公社的知青打架。 她笑得一塌糊涂用手抚摸我的胸口说:看把你急的,别背过气去。你在这达呆了两年多,难道富县就没有一点让你留恋的地方吗…?在哪达只要有可亲的人都会有幸福的,要是这达有人对你好,你还回北京吗…?我的直觉似乎对她的探问有些心跳,听话音是想给我介绍对象?一时语塞就逗她说:你将来若是嫁到外地去,远离家乡思恋故土时就会有体会的。她说:我还没考虑过这些。我说:那你一定是准备找个富县人当女婿吧…?她身子在我怀里猛扭了一下用京腔叫道:讨厌!放在我腿上的手使劲掐了我大腿一下。我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唉哟’了一声,她又连忙轻轻抚摸着刚掐过的地方调皮地看着我轻声问道:疼吗?我咧着嘴说:能不疼吗!看你这么瘦,劲还真不小,哪练的功呀?肉都快让你揪下来了。她乐了一下,咬着牙说:谁让你那么坏的,活该!我最讨厌别人说这种话,再说!还掐你。我说:我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呀。她沉思了几秒钟又说:我要找对象也不找富县人…。话没说完猛地扭头狠狠地瞪我了一眼,一瞬间我们脸对脸,鼻子几乎是零距离,我吓了一跳不知她要干什么,往后一仰头撞在木箱上,心说:陕北怎么还有这么刚烈直酌的姑娘…!我们四目相持我见她脸红了,我觉得我的脸也在发烧了。她看我那尴尬可笑的样子目光逐渐由严峻转为温柔,不知为何听到她还没找婆家我心里似乎有点庆幸。我原以为是我开玩笑的话使她害羞她才掐我,从她冒火的眼光看不止是害羞,似乎是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她的一双眼睛似乎能说话,喜怒哀怨在眼神中一览无遗。只要心有灵犀在这扇心灵的窗口中能让你破译一切。 车上风大她可能有点冷,她把头枕在我的肩上把我当成挡风墙了,又抓起了我的右手贴在她的心口,隔着衬衣我感到她的心脏闹地震了跳动的很剧烈,我手捂在她小小的乳峰上感觉它很坚挺,我乘机轻轻地捏了两下(首次在第一个女孩面前这样放肆),我觉得她在我怀里打了一个寒颤,我问:你是不是冷了?她半闭着眼没说话,我以为她对我的无理生气了,怕她再掐我,我赶快松开手脱下我的上衣盖在她身上。她斜瞟了我一眼,目光显得朦胧怯涩,她问:你冷不冷呀?穿上吧,当心感冒着凉。我说:我不怕冷,冬天早起我还用冷水擦身哩。她又说:那你就靠紧点咱一块盖着,说着她用上衣盖住了我们俩的腿。她又抓起了我的双手围在她的胸前,原来她没生气…。隔着双方的衬衣我的胸口轻贴着她温暖而柔软的背躯,我倒是像喝醉了似的浑身燥热…。不过我的手再也没敢胡动,只是一种姿势护着她,双手紧紧地遮挡着她的胸口怕她冻着,又好像是怕她消失…。她姐姐坐在箱子的另一面一切都没看见。 一路上嘴没闲着,我从国外电台听来的知识、新闻,我四处闯荡的经历以及满腹的牢骚对她来说是耳目一新,她清脆得像悠扬抒情的山歌般的笑音,天真无邪的话语,使我感到久受创伤的心灵得以欣慰,我觉得她就像装在一只透明玻璃杯里的清水,阳光可透体而过,存下热量而不留下阴影,跟这样纯真的朋友在一起,使我也坦荡荡了一回,在我走过的人生的道路上仅此一回。一个多钟头的时间我们已经成了老朋友。车到羊泉后我扶她下车,她往下一跳一只手又就势抱住了我的肩膀她那小黑脸离我的嘴极近,我好后悔没就势亲她一口,我当时愣一了下赶紧回头看看是否有人注意我们…。 我们又相跟着聊了十里路,平时感到漫长的一个小时的路程那天觉得一瞬间就走完了,有点夏霄一刻恨路短的感觉,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见到漂亮女孩说话就结巴的毛病不治而愈。到了雷村姐俩又把她们孝顺婆家的菜送了一些给我,临分别时她还对我说:今后到县上有事就到我家去,我大在县里工作家里也宽敞。我记得我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真好!还不知她听清了没有,因为我说完后她没抬头,提起菜兜就和她姐走了。我目送她们下了坡,远远地她又回过头来向我招了招手。 在这之前我还从未对我接触过的似龄女孩有过如此的兴奋,可这次我觉得我肯定是喜欢上那个女孩了。也许当时我对男女之情的玄妙悟性太差,也许这恩缘时节未到,何况当时回家心切别的事只好忍痛割爱了。直到7年后回到北京搞对象时我还把每个新交的女友都暗自与她比较,总觉得个个都不如她。8年后找了个与她身材和眼睛相似的女孩为妻,巧的是她的乳名竟和黑妹相反叫白子。从武汉到北京谈的女友有二十个,比黑妹漂亮的也有几个,每谈一个都觉着好像得给自己的灵魂换次面具,以适应对方犹如X光机般的眼光挑剔;同时又琢磨对方的好恶和介绍人的面子,就好像在买卖虚伪的灵魂;遇见喜欢的就想尽方法推销自己搜肠刮肚迎合对方;遇见不喜欢的就编造各种理由摆脱对方;那种坦荡荡的感觉没有再出现过,谈累了就一个人跑到八大处爬一天的山,从八大处顺着荒芜的山梁走到香山体验陕北的感觉。和女友分手后很快就忘了她们的丽颜,但不知为何却总也忘不了第一个——黑妹的倩影。 第二天我特地拆了被子下到沟里的瀑布边去洗,那个瀑布离下甸沟村才一里路,遥望着下甸沟的窑洞我一个人在瀑布边耗了整整一天,心里真希望黑妹子再出现一次,想问问她的姓名,昨天光顾聊天忘了互通名姓,那女孩说准备在她姐家住三天。我洗完被子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回味着她对我说过的话:‘…要是在这达有人对你好…!’如果是她对我好…,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直到太阳落山时我彻底失望了。 第三天我在院里支了块木板缝被子眼睛却盯着大门口,希望黑妹子今天返回富县时能再路过我们村,其实下甸沟有条近道也可到富县,我当然没等到她。心不在焉地缝了一天被子,手指上被扎了十几个窟窿。当时不知道我这算不算一见钟情,或算是剃头挑子,刚一面之交就神魂颠倒了,如算不上情窦初开的初恋,就算是首次悄悄地喜欢过一个女孩吧。人们都说陕北的女子敢爱敢恨,真正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爱时胜过醉人美酒,恨成有如夹肉钢钳。如今也算是在陕北亲身体验了一把,可惜昙花一现,还没品赏过味来就已逝去,无奈缘分如此,不得强求。渴望而未及的东西才更觉珍惜,才能事后回味无穷,才会永远存储在记忆的时空中。这就是两个多小时和两年多的时空比值,也是多年来我魂牵梦萦的一刻时光。 几天后的一大早,下甸沟的进学来找我,他说:村里的三用机坏了光嗡嗡响收不到台。让我去帮他修一下,我带了把火烙铁和钳子、改锥就跟他下沟了,到那一看原来是收音机调台的拉线断了,我用胡琴弦做代用品帮他修好,胡琴弦较硬打滑又涂抹了些松香,总算对付着能用了。吃中饭时我向他打听村里有谁娶了县城的媳子?进学说:是张银,他复员后在县里开车,别人给说了个县里的婆姨。你认识他婆姨?我说:前两天我和她们姐俩一搭从富县坐车回来的,她们还在村里吗?进学说:她们都回县上去了。进学又说:我叫张银叔咧,他常开车走西安,以后你回北京可以坐他的车。我暗想这三用机咋不早两天坏…! 由于去年歉收,麦收前村民们又开始青黄不接了,知青由于回家探亲的时间长,再加上分一口半人的口粮,另外已分配工作的九名知青的口粮也都留下,所以原粮较富裕。有的乡亲向知青借粮,一天石德跟我说:揭不开锅了,借两斗苞谷,咋样?我说:行,莫麻瘩。找来仓库保管尉殿清,给石德量了两大斗玉米。过了几天村书记满仓说要把仓库里的知青存粮与知青对下帐,满仓禁止知青借粮给老乡,他可能听到风声了。我怕满仓知道我借粮的事找麻烦,就在殿清拿着帐单来对帐的那天早晨,正好我一人在屋,我对老殿清说:四大(满刚的四大)我看看领粮单。老殿清毫不怀疑地把单据都递给我,我假装翻着看悄悄地把那张由我签字石德写的借条给抽了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单据还给他。老殿清的记性挺好对帐时一看少张借条立刻就说:兆威还领了两斗苞谷借石德,这借条咋莫了。当时知青周兼管知青的粮,周说:晚上我问问兆威。他晚上找到我问是否有这事,我说:没错,我怕满仓找麻烦就把借条先撤出来。周说:本来满仓不识字,他在那也就是个摆设,你这一撤老殿清一咋呼,满仓也知道了。周接着说:满仓当时就冲老殿清发火,说他随便往外借粮,要撤他的保管,还说以后不让你再从库里领粮。我说:理他呢,他要有那胆,我就亥上菜刀去他家吃西瓜(我们吃瓜用粮食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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