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纳知青在行动》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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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前记】 丁惠民这个名字,对许多知青来说都不会陌生,他是1978年末1979年初云南农场知青上访请 愿运动的总指挥。这场运动几起几落,其间还穿插了签名公开信、罢工、请 愿、车站卧轨、进京上访、中央领导接见等诸多事件,最终以知青大返城为结束。 1978年云南农场知青返城风潮的掀起,有着复杂的社会背景,可以说是多种矛盾积久必发的产物。 我是1953年9月出生的,1971年,作为六九届中学毕业生,从上海去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景洪农场)。我父母都是上海工人,当初,我对上山下乡还是能够接受的,现在当然是两回事了。 我在云南一待就是10年,这中间的酸甜苦辣一言难尽。漫长枯燥的生活,沉重艰辛的劳动以及前程的渺茫无望,使当年热情活跃的知青逐渐变得消沉忧郁,回家的念头深深地埋在几近绝望的心底。1978年返城潮前夕,整个农场弥漫着这种压抑沉闷的气氛。 在这里,我只想回忆两件沉重的事。第一件发生在1973年还是1974年记不太清了,那时,云南兵团还没有改制成农场,领导都是现役军人,一些干部素质差,工作方式粗暴。有一次,为知青打抱不平,我把连指导员揍了一顿,我也是忍无可忍。结果被关了整整9天,每天都挑大粪、劈柴火,用重体力劳动惩罚我,最后还是副连长把我保出来了,主要是因为身体被他们打坏了。当初抓我时,他们用枪托把我的第四和第五节中间的腰椎打断了,到现在还是这样,背有些驼。 1974年我回家探亲,父亲得知此事,不服气,前后写了六百多封上告信。我在家待了一年多到两年的样子,直到打倒“四人帮”。 那时,云南兵团已改制成农垦总局。刚恢复职务的老干部陈运保,把我叫回农场。最后农场给我补发了工资,并调到学校搞总务。我利用给学校搞采购这个条件,走遍了整个西双版纳,广泛了解了各地知青的真实情况。 1976年,我女朋友的一个女同学在办病退时,竟被农场团部管这事的章彬给奸污了。 通过这两件事,你就知道知青为什么不愿留在云南。其实,生活中这样的事很多。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中央明确提出“拨乱反正”的方针路线。老干部解放,地、富摘帽、右派平反…… 在这个大背景下,我开始考虑争取返城的具体方式,决定充当“领头羊”,主动向上面反映知青的强烈愿望。说实话,我也犹豫过,万一搞砸了有什么后果?最坏的结果就是去普文劳改农场种甘蔗。 经过反复斟酌,我决定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第一是发动阶段,采取写联名信的方式,诉说知青的不幸遭遇。第二是赴京请愿,虽有风险,但关键在于,知青没有任何政治要求,只是希望返城回家。 在请 愿未能奏效的情况下,运动将进入第三阶段———组织五万知青自行撤离边疆,回到各自的家乡,而指挥部成员则分赴知青较多的上海和重庆,进行一场持久的非暴力的和平请愿运动,要求“回家”。 所幸,这一计划还未实施,知青们便如愿以偿了。事后我亦感慨万分,我们的党确实英明伟大。在发起请 愿运动之初,我已物色了两个出色的左膀右臂,一个是我结识多年的朋友,上海知青胡建国,另一个是重庆知青刘先国。因为上海知青和重庆知青在西双版纳大概各占50%左右。 我的住处很快成了联络中心,天天门庭若市。可农场方面却视而不见,终于有一天,农场党委书记来了,要求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工作繁忙的中央领导。 这时,我们还得到了中央将在近期召开一次全国性知青工作会议的消息。 11月下旬,在景洪城郊的江边旅馆,我们秘密召开了各农场知青第一次联席会议,为即将到来的请愿高潮奠定了基础。第一次联席会议后,整个局势发展迅猛,时机日趋成熟。这时期,一些农场发生了少数知青无故停工停产、拒绝上班以致和农场干部发生正面冲突的事情。为此,我极为担心。 筹备总组公开承诺,一旦完成请 愿任务,该组织自行解散。我派出两个工作小组,分别前往州政府和农垦总局,谒见领导汇报情况,也算主动给地方政府打个招呼吧!可州政府和农垦总局领导却避而不见,连个照面都不打。 八年来的满腔怨恨一下子涌上心头,于是,我与胡建国、刘先国两位副指挥简短交换意见后,下了总罢工令,以示抗议。总组还决定,首批请愿团15日正式启程北上。 13日,我率人到达景洪。14日,省委工作组到达景洪。双方见面,气氛很平和,并达成共识:这次罢工事出有因,暂时不去追究谁的责任,今后由上级部门来做处理,知青可以继续罢工,其余问题双方继续商议。 “什么狗屁决定?老子受了8年罪,连知青名分都没了。”一时群情激愤,沸沸扬扬。 冷静之后,我们决定尽快赴京,向中央领导面陈实情。16日,我们心情复杂地送走了第一批赴京代表。17日晚,我们得到消息,二团农场领导将知青闹事定性为反革命事件。为此,我们决定中止商议,立即赴京。 18日早上8点,我亲自率团进京,上万知青热烈相送。建国代我坐镇西双版纳,坚持罢工。 当晚我们到达思茅,21日到达杨武。途中,我们得知第一批代表丢失了经费,正在昆明。我盘算了半天,咬咬牙让财务划出700元,派人给他们送去,并让他们在昆明等我们。 23日,全团兵分三组,一、二组分赴上海、重庆,争取家乡父老的支持,28名代表由我率领,乔装成探亲知青,隐蔽行动,力争尽快到达北京。 滞留在昆明的代表四处碰壁,很快失去了耐心,先是强行冲站登车,失败后,又卧轨阻截,造成铁路瘫痪。省委准备动武了,知青面对枪口方才清醒,无奈地离开了车站,或回农场,或回老家,避免了流血冲突。 27日,请 愿团到达北京。事先,我起草了《告全国人民书》,再次表明知青不想与政府对抗,只想回家的态度。傍晚时分,我们被接到农林部招待所。代表团受到了热情真诚的接待,短短几天里,国务院知青办、劳动部等中央部委都派员与我们进行了会谈。 回到招待所,我琢磨了半天,发现王震只是重复了广播、报纸天天讲的那些话,它的功能并不是解决具体问题,而是让我们请愿团得到一些安慰。王震肯定是不管户口簿之类的俗事,那只有找云南、上海、重庆的地方父母官去要了。看来,待在北京已没多大意义。 5日一早,我们登车返回云南。一到昆明,省委副书记薛涛等领导就热情地来看我们,说中央很重视我们的问题,农林部副部长兼国家农垦局局长、党委书记赵凡正在西双版纳做调查。前两天西沧地区的知青在闹绝食,还有的把锄头烧了,猪也杀了吃,他希望我们下去帮助做工作。 18日回到农场。23日按事先安排,代表们在景洪集合,我原准备动员大家自行撤离农场,但却得到了最新消息。由于云南全省各地区的知青与版纳知青遥相呼应,都闹了起来,省委、省政府顾此失彼,焦头烂额,最后伤透了心。抱来的孩子养不了家。省委书记安平生在21日昆明四省市知青工作会议上讲话:“省委同意……上海困难大,最好多留一点,不愿留的,统统都走……” 胜利了!知青胜利了!当天下午,我宣布筹备组解散。我还起草了一个电报,向王震认错,以便不被秋后算账。电报只由我和胡建国、刘先国三人签名,共同来承担责任。返乡风潮席卷版纳,数万知青争先恐后,有些农场干脆将公章用铁丝拴在门上,听任知青“各取所需”。 为了站好最后一班岗,我没有走。不久,王震还给我们三个人写来了一封亲笔信:你们来电收到,看了很高兴,相信你们站出来工作的勇气…… 四五月份,知青几乎走完了,后来省知青办也取消了。我一直拖到12月底,母亲提前退休,才按国家政策顶替回了家。(欧阳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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