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回家——三十年后重回北大荒纪实 作者:古道西风


 

 

  今儿个回家

    ——三十年后重回北大荒纪实


    重返北大荒,去亲眼看一看今天的前进农场,去亲身会一会那里的父老乡亲,是每一个有过知青经历的人的梦想。今天,这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到来了。今儿个我们回家!回家!!回家!!!

以下我们记叙的,只是这次回访活动中的一些片段、若干个感情小浪花、几个有血有肉的小人物……不成篇章,只是用感情的线索串将起来,缀成一幅情感的写真集,以为纪念。“哭了一个小时”7月31日上午10时40分北京站。“北大荒知青专列”将从这里驶向北大荒。

北京站有一位老同志,今天正好又由他当班。他说:当年的北京知青一批批地走,都是他看着送走的。今天又是他指挥列车启程北上。弹指一挥间,三十年过去了。车站还是那个车站,人还是那些人,但“心情却完全不同。”叶继红(卫生队)的母亲来了,她的儿子来了,她妹妹的女儿也来了,这都是来为她送行的。因为当年叶继红从北京奔赴北大荒的时候,就是由她的母亲、妹妹(今天由她妹妹的女儿作代表)来送行的。三十年过去了,今天,为了再现当年的情景,她们又来送别了。时过景依旧,但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当年是哭着送去的,今天是乐呵呵地挥手道别,瞧!她母亲笑得多高兴啊。

在乐呵呵的送别人群中也有伤心掉泪的。原二连的甄少卿和原三连的王云都是来为60团的战友送行的。甄少卿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一幕,不禁泪眼模糊,伤感起来。王云受到感染,也把持不住。回到单位后,她关上办公室的门,不知为了什么,竟然痛哭了一个小时。

这一代人,难道不值得为自己流逝的岁月、坎坷的经历、多舛的命运一哭么!

“飞也要飞到北大荒”“和爸爸妈妈一起到那神秘的地方看看”成为许多北大荒知青子女的愿望。徐宏远(修理连)、冯文英(团直学校)夫妇的女儿徐丹为此放弃了去绍兴度假的计划,决意和父母一起参加“北大荒知青回访团”。

7月29日徐丹一家终于拿到了知青专列的车票,这位三年级的女大学生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车票,与父母一起准备行装。“当时我们的心情很激动,在北大荒生活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徐宏远回忆说。“临行前一天我不放心,又让女儿检查了车票,女儿说‘三张车票好好的,我把它们放在最保险的地方,绝对不会丢。’谁知忙中出错,31日出发时,那车票怎么也找不到了,我们翻箱倒柜,哪儿都找遍了,就是不见车票的影子,妻子怨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儿托给孩子,女儿为自己的失职而痛心疾首,不得已,我们决定先去车站,到时再说。”当徐丹和父母匆匆赶到北京站,知青专列已经启程。怎么办?改签当晚17次特快他们手上又没有车票;与其他未能赶上专列的战友改乘汽车追赶又怕不保险,失望中徐丹既焦急又不甘心。一家人回家商量后认为,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乘飞机直抵哈尔滨。可三人的机票费对于工薪阶层家庭来讲真不是一笔小数目。徐丹激动起来,她说:“不管怎么样,就是飞也要飞到北大荒!这笔机票费就算我跟爸爸妈妈借的钱,等明年毕业后,我用两个月的工资还你们,而且还加利息!”女儿的情感深深打动了父母。他们终于买到了第二天上午8时飞往哈尔滨的机票。

8月1日上午10时左右,飞机准时在哈尔滨机场降落。哈尔滨战友徐维琴(原机关政治处)派来接站的小车已经等候在那里。车子飞快地驶向哈尔滨国际博览中心,徐丹和她的父母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她低头一看:“天哪,那三张给全家带来激动、焦虑、失望、再燃希望和最终如释重负情绪的车票竟平平安安地睡在自己的衣兜里!”与徐丹相比,有“六棵北大荒的小苗苗”非常幸运地从北京乘坐知青专列,开始了探寻黑土地之行。他们是杨晓堂之子杨泉,戴琛之子戴天驰,柴永林之子柴国栋、柴国梁,张超女儿张苗苗,陈学明之子陈晨。8月1日抵达哈尔滨后,又有近五十名哈市知青带着七名子女汇入了回访团的行列。他们是王兆友、徐子兰之子王荣果,于学明、刘艳香之女于帆,刘艳云之女张楠,万尔佳之子滕业铭,刘启东之子刘沌,刘启滨、刘忠歧之子刘明,陈忠林之女陈蕾。

“六十团战友欢迎你”8月1日上午8时44分,哈尔滨火车站,人山人海。

六十团的知青们一出站口,突然,“六十团战友欢迎你”的标语牌映入眼帘。标语牌下,数十名六十团的哈市知青齐声呼唤着他们所认出的每一位战友。“看到了”、“是他(她)”,感情的闸门一下子被冲决开。人们相互对视、辨认、握手、紧紧拥抱,含泪问候着:“你好吗?”、“一路上辛苦了!”这些已不再年轻的人依然有着当年的顽皮:“你看我是谁?”一个当年的小伙子问道,“说!说!”众人“起哄”着:“说不出来就不是哥儿们!”、“认不出来就不放你走!”一时认不上来的战友只好傻傻地笑着,就是认出来了也会被重重地“揍”上一拳。

原来哈尔滨的知青们在头天的报纸上看到了回访团的名单,他们就连夜行动,分头联络,备齐了6辆车,来了七八十人接站。

在前往省国际博览中心的路上,车队所经之处都有交警维护秩序。车队通过时,交警们随即立正行注目礼。哈尔滨市民说:“那规格只有人大代表才能享受到。”车队驶入省国际博览中心广场,红色充气拱形门上一幅“向为共和国负重的一代人致敬”的巨型标语令多少知青荡气回肠!

管局老局长孟吉昌也来了。他紧握知青们的手,瞩咐徐维琴(建三江驻哈办事处主任,原六十团机关干部):“小徐啊,下午你给前进打电话,给建三江打电话,告诉他们,老同志们回来了!功臣们回来了!一定要接待好。”接着,他又嘱咐刚下车的知青们:“从前进回来,一定要到哈尔滨!到了哈尔滨,哪儿也别去,就到建三江(办事处),那儿就是你们的家!”数天后,探亲归来的知青们陆续汇集到了这个家。在徐维琴的主持下,京津沪哈的战友们还在这里召开了联欢会。闻讯赶来的哈市知青人数之多大大超出了办事处的接待能力。会上,大家对酒当歌,豪情不减当年。当年团政治处的陈志祥抹着眼泪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我不是知青,但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为了往日的情怀,让我们干杯!”“干杯!”“干杯!”……

“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8月2日,回访团一行86人乘坐的火车渐渐驶近了前进农场,越往前走,大家越有一种往家奔的感觉。“看,这是一连。”“这是二连”……列车在向前飞驶,大家都趴在车窗前贪婪地看着熟悉而又久违的景色。

列车缓缓开进了前进车站。顿时站台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现任场长宋连福、党委书记刘胜利、工会主席王永山等领导班子全体成员都在站台上迎候。中、小学的鼓乐队鼓号齐鸣,站台内外一片锣鼓喧天。闻讯自发赶来的老职工都想看一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知青,一旦发现有自己熟悉的知青,恨不得马上就往家里拽。原本想下车再整队的回访团一下子就被人潮给冲散了。知青子女杨泉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车站上全是人,欢迎的场面我只是在电视中见过,如今这次是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北大荒人的这份热情。”老职工们说,就是过年也没有这么热闹过。老知青们说:“你们回来,我们真比过年过节还高兴!”一连上海知青于秀珠后来这样描述她回到一连时的情形:“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可连里就象过年那样放起鞭炮来。”场部的一些老职工说:这次欢迎的场面,是前进建团以来最大最隆重的一次。

知青回访团在场里的那几天,农场的中心工作围着知青转,街谈巷议的中心话题也离不开知青。知青们遇上熟悉不熟悉的老职工,往往会听到一句:“你们吃苦了!”的问候。这时候,每一个回访团的成员都会觉得“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我是代表了许许多多的知青!”“不要看电影,我们是专门来看知青的”8月2日晚,欢迎知青回访团的联欢会正在农场俱乐部楼上的多功能厅举行。情真意切的讲话、向场直中、小学校赠石英钟和书籍、向场医院捐赠最新版本的医药卫生书籍、热烈欢快的舞蹈、激扬高亢的现代京剧清唱不断把会场的气氛推向高潮。这时场俱乐部主任匆匆走进会场悄悄向场领导报告:在俱乐部前的广场上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他们强烈要求“看看回家的知青”。人们这才注意到,联欢会的主角们,一会儿被叫出去一个,一会儿又被叫出去一个,然后就一去不复返。面对未能与会的老职工及其子女们,场领导决定在楼下礼堂加放一场电影以示慰问。当决定传达下去,人们并未进礼堂看电影,他们说:“我们不是来看电影的,而是专门来看知青的!”楼上正在联欢的知青凭窗望去,发现楼下竟聚集了近两千人。

“看看这些回家的孩子”成为老职工们的心愿。原加工连副连长张式勤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说:“现在的事我什么都忘了,可那时候的事我差不多天天过电影。”是的,在开发三江平原最艰苦的日子里,广大知青与老职工们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三九天啃着掉冰碴的馒头修水利……,老职工们不仅手把手地教会了知青农业生产技术,而且用自己无声的行动使知青们学会了应当怎样做一个正直、向上、勇于奉献的人。他们是知青走上社会的第一任老师;知青在他们眼中又是一群正在长大的孩子。此情此义不会随着岁月流失而被磨蚀。

远在北京的潘海迅(25连)无论如何要让好友戴琛给自己的老领导原干部股徐永清捎上一句问候;而老徐也不顾自己年迈,几次到宾馆看望回乡探亲的知青们——无论是他熟悉的,还是陌生的。

在60团5连还有这样一个感人的故事:

已经退休的老职工张礼银,因个性孤僻、整天闷声不响、只知干活,曾是连里一个被遗忘的人,人称“张傻子”。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当他听说知青返乡探亲的消息高兴极了,特意穿上一套压得平平整整的绿军装,又从小卖部买了最好的香烟、白酒和饮料,积极准备迎接知青的到来。见到5连的知青们,他竟叫得出所有知青的名字!只见这位昔日木讷寡言的老人面带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个劲儿说:“我想你们,我想你们哪!”边说边把好烟好酒往知青们手中塞。那质朴、真诚与热情深深拨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弦。

“和爸爸妈妈一起到那神秘的地方看看”“小时候,爸爸妈妈常常给我讲北大荒的故事,讲兵团战友的故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它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杨泉日记摘录这次回访团中,有十多名北大荒人的后代。此中父母的用心良苦是不言而喻的——想让孩子们受受教育。

张超(28连)的女儿张苗苗是1979年3月在北大荒出生的,满月之后随父母回到北京,现已上班工作。这次回访,一直因为请不下假而无法预定车票。临行之前好不容易请下假来,但车票没有了。张苗苗说:“我一定要去,那怕是站着也要去”。最后终于如愿成行。

回到前进农场,张苗苗就拉着父亲上了医院,非要找当年的产房,找当年接生的大夫。产房找到了,张苗苗趴在窗户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我就是在这儿降临人世的!但是人已经不在了,当年接生她的周大夫已经故去!

张苗苗又跟着父亲到了28连,找到了当年她们的家!张超触景生情:房还是那幢房,炕还是那铺炕,菜窖还是那个菜窖,就连自己亲手搭的小厦屋和垒的鸡窝竟然还“挺立”在那里,更使他惊讶不已的是:就连当年小夫妻呕气,他在门上砍的一个窟窿还原封不动地露在那里!一晃二十年,故地重游,旧景旧物,张超感慨不已。

我们回来寻找什么?是追寻我们失去的青春?还是追寻我们过去的足迹?或许什么都不是——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也许在孩子们的单纯心灵中,对北大荒又是另一种感受。

杨晓堂(机关政治处)的儿子杨泉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我们来到了五连,看望老职工。在农舍小道间,我感到了田间生活的快乐。小鸡跟着鸡妈妈散步,鸭子在水中嬉戏,大狗还不时地朝我们‘汪汪’几声,这种快乐我还是第一次感受。我们又来到了他们原来住的房子,屋顶是用草苫的,墙是用土坯和黄泥砌的,十分简陋,这种当时的房子也只剩下几间了。虽然我以前听说过爸爸妈妈的生活有多么艰苦,但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的所见所闻使我真正体会到了父母当时创业的艰辛和困难。”“我们回来看你们来了”8月3日上午七时许,回访团代表全体回城知青前往“60连”扫墓,祭奠长眠在北大荒的知青战友和老职工。

扫墓队伍抬着花圈,缓缓走进墓地。挽联上写着:“长眠在黑土地上的战友永垂不朽!”知青们在坟头上摆上特地从北京带来的——二锅头白酒、可口可乐、方便面及水果等祭品。“知青战友们,老少爷儿们:我们回来看你们来了!”大家呼唤着战友。

柴永林(23连)把带来的白酒、可口可乐、雪碧洒在墓地周围,一边与久违的战友说话:“我们回来看你们来了,酒带得不多,是我们的一份心意,我们还带来了可口可乐、雪碧,当年你们在世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哩!今天我们带来了,让你们大家都尝尝。别着急,一人一口,匀着喝。”大家向墓地三鞠躬,默立良久。墓地里一片肃静,唯有齐腰高的荒草与唏嘘之声。

我们今天还活着,你们却长眠于黑土地!

我们已经返回了自己的城市,你们却永远留在了第二故乡!

离开墓地的时候,天渐渐地阴了下来,后来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老天爷也为之动容。

“还会遇到这样的好人吗?”北京知青席燕京(5连)踏上重返北大荒的归途之前,接受了战友们一个个郑重的嘱托——“到了北大荒一定要去看看指导员,替我们问声好!”席燕京她们的第一任指导员名叫王立业,是58年十万转业官兵中的一员。他身穿褪了色的军装,头戴军帽腰扎皮带,一副标准军人的气质,但他同时又是一个非常慈祥,给人以一种信任感的人。

为了让知青们安下心来,他和知青一起吃饭,一起下大地、盖房子,工余之时还找知青拉家常,问寒问暖;为了哄知青高兴,傍晚都要组织大家打篮球。指导员开会讲话诚恳、朴实,没有口号和高谈阔论,他讲的话大家都爱听。席燕京回忆道:“我们在他面前,无拘无束,可以讲心理话,可以发脾气发牢骚,可以掉眼泪。每当我们想不开的时候,常常上他那儿去找答案,每当我们从他家里出来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心里踏实,肚子也填饱了——因为他有个温柔善良的妻子,每次她都在谈完话后端上香喷喷的大饼和一盘炒土豆丝,不吃完是不让走的。连队给家属分东西,指导员的妻子总是拿最后一份,他们的住房挑的是西头把边最冷的一间。……”“记得那是我离开北大荒的前一天,指导员象个慈善的妈妈那样嘱咐我:‘到了新的地方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人生地不熟的要注意身体,你的性格也要改改,别太倔了。’他妻子又为我煎了油饼,炒了土豆丝。出门的时候,指导员又给我装了一书包的香瓜,还送我走出好远并一直目送着我。当我独自走出很远回头遥望时,他仍站在那里向我挥手。”席燕京问自己:“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还会遇上指导员这样的好人吗?”二十多年过去了,当老指导员得知知青们又重返北大荒时,清晨4点多钟就来到知青住宿的宾馆门前默默地等候。见到知青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真想你们!”他的面容仍是那样的慈祥、和蔼,但是说话的声音比以前小了,耳朵也有些背了,头发全变白了。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家依然是那样清贫、简洁,只是与他患难与共的妻子已经去世了。

这就是老职工对知青的感情。

最难得的最珍贵,最珍贵的最难得!

北大荒十年风风雨雨结下的深厚感情最难忘!

“请给我们一次表达感情的机会吧”当年60团团直学校的教师王东、陆荣、冯文英三人一下火车就被当年的学生们包围了。“那场面比我想象的还令人激动”,冯文英说。“真的”王东说,“那几天我都不敢多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要哭出来。”“冯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胡老二呀!”冯文英认出了这位说话的小伙子——胡宝平。只听他回忆说:“那时我跟哥哥从二连到团部上中学,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常常因为想家而哭鼻子。每次我一哭,您就拿出从上海带来的大米给我煮粥喝,您没事时,还老带我到处转悠,哄我玩。”冯文英只记得自己当教师时为了教好孩子,整天围着他们转,至于为每个孩子做了些什么,她都记不清了。然而当年的学生们并没有忘记这一切。现任洪河农场党委书记的王甲林说:“当年的冯老师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干。有了老师的付出,才会有我的今天。”当年的老师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学生。返城后的王东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困难。当她决定返乡探亲后,拿出自己仅有的一点积蓄为学校买了两个石英钟;为学生们准备了40套铅笔盒及文具、36个钥匙链、14斤糖果和满满一大包衣服鞋子。两位送站的战友气喘吁吁地抬着四个大包刚刚走下北京站的电梯,那个行李车就因不堪重负而散了架。

97年11月,王东的一个学生因早产在北京住了医院。出院时,王东为她东拼西凑地借了4000元。这次返乡探亲,她的学生们知道了这件事,立即凑了数千元送到王东手中。王东离开北大荒前,悄悄地把这些捐钱学生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委托专人退款。不料这些热心的学生又将钱寄到了北京,他们声明:“无论如何不许您再把这钱寄回来!请给我们一次表达感情的机会吧!”也许冯文英的话最能概括这些昔日老师们的感慨:“我不后悔在北大荒当了十年老师;我也因此才在返城后依然选择当老师。”“作为一个老师,可以在学生身上实现自己对理想和完美人格的追求与塑造。”“希望你们还能回来”返乡探亲的三天是短暂的,短暂的三天又是异常充实的。它浓缩了30年的风风雨雨和30年的爱、恨、怨、恋。它浓缩了新老两代北大荒人的省思感悟,亲情乡情。

知青们又要踏上返城之路了。那天一早人们就络绎不绝地来到前进宾馆话别,大家尽量表现得快乐、轻松,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临别前的依恋与忧伤。一袋袋面包、香肠;一包包刚出锅的烧鸡、烧鸭;一箱箱纯净水,一瓶瓶乐百氏鲜牛奶,一个个自产的西瓜、香瓜,一只只个大味美的鸭蛋、鹅蛋……它们默默地诉说着老职工们不尽的牵挂,它们静静地等待陪伴知青们踏上新的旅程。“那情景就像送自己的孩子出远门一样。”杨晓堂回忆说。

前进火车站挤满了送行的人们。场领导来了,老职工来了,当年的学生们来了,依然扎根在北大荒的老知青们也来了。大家握手互道珍重,别情依依。留场的老知青们含着眼泪嘱咐道:“希望你们还能回来”,“希望还能再看到你们!”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上苍有灵也会为之落泪。果然,天渐渐地阴沉下来。

“快回去吧,就要下雨了,可别淋着了!”知青们在车上大声地喊着。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能走啊!”老职工们在疾风中回答。

人们劝慰着,凝视着,坚持着……

突然列车开动了,车下一位老职工追着启动的列车喊着:“知青们,谢谢你们,你们是功臣啊!”车上知青们泪眼模糊,内心一遍遍呼喊着:“北大荒,我们还会回来的!”车外大大的雨点急速地敲击着车厢;车内知青们对北大荒不尽的眷恋一阵阵撞击着他们的心房。

风雨中,地平线上矗立着那现代化的医院、学校、油脂厂快速向后退去,建于1972年现仍在服役的前进农场场部机关办公房在逐渐变小……

尾声在这篇报道行将结束的时候,我们接到了原28连上海知青江华潮、蔡浦荣打来的长途,这使得我们不得不追加了以下的一段文字:江华潮、蔡浦荣回到阔别已久的连队后,总想着要给自己的连队留下点什么。思虑再三,他俩感到当年由于没有环保意识,亲手伐倒了许多树木,现在是弥补这过失的时候了。于是他俩看好了地块,交给队长500元钱,请生产队在明年开春时种上50棵树。

此事深深感动了连队的父老乡亲。生产队决定,队里再拿出一部分钱,明年栽它一片林子,名字吗,就把它叫作“知青林”吧。

让北大荒永远充满绿色!

让知青的情谊与北大荒的绿色永在!

记得有一位哲人说过这样的话:别的事物都是离得愈近看得愈清楚,而历史往往是离得愈远看得愈清楚。

一位老职工说:知青在的时候,不一定能体会到知青的作用、价值。随着大批知青返城,一夜之间北大荒的天就象塌下来一样。顿时连队失去了生机,失去了往日的歌声笑语,死一样的寂静,整个农场几乎大面积的“瘫痪”,我们感到恐慌,心里没着没落。

而知青们也是如此。不管当年你在北大荒的处境如何,不管你对北大荒是爱,是怨,还是恨,随着时光的推移,随着日月的流逝,我们会愈来愈强烈地感受到在我们的心中涌动着的那股对北大荒的割舍不了的眷恋之情!

我们用席燕京的一段诗一样的语言来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吧:

“北大荒的月初是那么美丽壮观,北大荒的烟泡是那么气势磅礴,北大荒的桦木林是那样的洁白无瑕。

只要有真情在,北大荒永远是春天!”

 

本文根据冯文英、徐宏远、王东、席燕京、张超、王云、杨晓堂、叶继红、戴琛等人的口述和文字材料,由龚凯进、周大计整理而成。


 

                                                                         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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