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是一种什么感觉
作者:河水、海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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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
中华民国撤到台湾,红旗遍插大陆之时,我尚在虚无之中,没有尝到解放的感觉,故对上世纪四九年的解放一直缺乏认识,我的对解放的感觉应是在七六年以后。 大米多起来了 七六年以后,计划供应的细粮一年比一年多,开始还攒起来留着过年过节或来客吃,后来看看没有这个必要,一个月供应的细粮比以前一年供应的还多。于是我们就经常包饺子,吃大米饭,日子好过啦。但毕竟苦日子过得太久,总疑惑会不会似“大锅饭”时,好日子先过,然后喝西北风。事实在以后的日子里,肉多了。鱼多了,特别是我们爱吃的大米多起来了,起初还限制,我们只好用面粉乘火车到辽宁开原换大米,渐渐地只要有粮票就可随便买,直至连粮票都取消。 本以为自己就是啃窝窝头的命,没想到会掉进米囤里,肚皮首先得到了解放。 优美的港澳台歌曲 七八年末,我有了第一台“小三洋”袖珍录放机,苦于没有磁带,就托人从上海转道香港卖来一些磁带,大都是 几十年的压抑使人的习性有了一种惯性,我们自觉好像是在听靡靡之音,黄色歌曲,所以总是在下班之后,在宿舍里偷偷的听,唯恐有人揭发。一个周日,我们在宿舍里正陶醉在幽扬的电子琴音乐中,有人进来说,“坏了,坏了,刚才娄书记在门口听了好半天,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果然,第二天下午开会,娄书记不点名地批评道:“现在有些青年人,不学习,不上进,躲在宿舍里听靡靡之音,有那么多的革命歌曲不听,却听哪些软不溜鳅的东西,这是什么情调?培养什么意志?” 不久,厂广播大喇叭也日日播放起电子音乐、李谷一的“乡恋”等时,退居二线的娄书记还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而我们却有了一种切实的解放的感觉,拎着沉重的四喇叭收录机招摇过市成了市井的时髦。 探亲不必再开介绍信 七十年代以前,中国至少是个半军事化国家,到处军管,人民一举一动都要汇报,处于监视之中。回上海探亲更是个要紧的行动,不开介绍信,寸步难行。购火车票要介绍信,住旅馆要介绍信;途中访友、逛景,不小心误了车,没有介绍信的话更是要尝尝笆篱子(拘留所)的滋味。回到家中还要凭介绍信登记临时户口,否则,立马遣返。 当不须凭介绍信可以到处来往的时候,我居然会一下子不适应,一有风吹草动,就想掏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是个合法分子,所以,只要出门,一定带工作证或工会会员证。有时乘在火车上,老是没人来检查证件,就会盼那个靴子早点儿扔。 等我几次出门没有用介绍信,一路太平,才真正觉得轻松、解放了。我不必再对人家坦白我的去向,不必再交代自己出行的目的,也没有了约束行动的有效期。现在想来,很滑稽,自己的行为,要介绍什么,自己介绍还不行吗? 发牢骚不再是反党 众所周知,发牢骚引来大祸在那个年月屡见不鲜,所谓祸从口出。其实,百姓发点牢骚,无非是因生活琐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时兴无限上纲,一字一词,都可能成为反党言论而受到追究,轻则批判,重则入狱。一时全国上下人人自危,即使夫妻,父子之间,也话不能随便讲,牢骚不能轻易发,在家里说话还捏着嗓子,唯恐隔墙有耳。 现在,任你发牢骚,骂张三李四,也不会有人义愤填膺,去告密了,谁去告密,那是自讨没趣。与人交往可不必顾忌,与人谈话可以畅所欲言,这种释重的感觉不就是解放的感觉吗! 总 之 …… ******************* 海 宽 在这些时候,我没有解放的感觉。 我想到1967年下乡前的一些事情。 我们这些中学生,如果对某位领导的讲话不满意,我们会分头开着三轮摩托和蹬着平板车,奔波一夜,把北京贴满“某某讲话违反毛泽东思想”的大标语。贴在西直门城楼、每个字由4张大字报纸拼成的标语,在新街口都可以看见。 我们又会辛苦几天,写稿,编辑,联系印刷厂,挖空心思找极稀缺的印刷新闻纸。几天以后,我们就可以用自行车把批驳某某领导讲话的报纸运到王府井、西单出售。 现在,找新闻纸比那时容易多了。使用新闻纸的机会却没有了。 67年,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北京图书馆度过的。早8点开馆,6点就要去排队领号。晚了就没有座位号,就进不去。晚9点闭馆。在那里,不仅可以看到中外名著,而且可以看到台湾1949年以后出版的、写有“反共救国”字样的书。第一次看到时,我确实很吃惊。 文革期间,内部大量翻译出版了包括极右翼的西方政治书籍和前苏联的书。插队期间,我读了包括杜鲁门、丘吉尔、阿登纳、尼克松在内的许多西方政治家的回忆录,读了前苏作家柯切托夫、邦达耶夫、谢苗·巴巴也夫斯基等写的小说,都是内部翻译出版的。 这一点,可以从朱学勤、陈奎德等人的有关文字中得到印证。 那时的统治者在意识形态方面是自信的。根本不能与今天的统治者同日而语。 那时的统治者是靠思想统治,靠《人民日报》社论统治,而不是靠警察统治。 河水,我写出这些,是希望为后人留下一个真实、完整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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