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 夜 三 江 口
作者:伊乌恩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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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夜静、月色朦朦...... 初夜时分喧嚣热闹的滨江路,此时人群散去,婆娑的树影偶尔随风微微摇动,四周全是一派午夜梦乡的安详。 江边广场上,还逗留着些陶醉于夜景的游人,依然凭依石栏临江睹月,观赏月下三江景色。美妙神奇的音乐喷泉,入夜便随着乐声起舞,此时也悄然停歇。那些变幻无穷、时而在天上,时而在江面的五彩光柱,随着激光灯的关熄也没有了踪影。只有古老城楼的垛堞,如剪影般地叠现在宁静的夜空天幕,虽有些岁月的沧桑感,却更多是千年雄关的气势。 城楼下不远便是有名的三江口,带给它名气的原因有二:一是它曾经给早年的郭沫若以非同寻常的惊悸;二是它实际以两江相会,却以“三江口”名之,而又名符其实。 两江相会,通常是一江汇入另一江,并以一江终结,另一江得以原名延续而完成。然而,在这里相会的两条大江不是这个模式。它们一自古城西北方向而来,一自古城东南方向而来。两江一清一浊,都源远流长,常年江水滔滔,汹涌磅礴,一路奔腾流泻,最后“轰”然相会于这个历史文化名城的东城墙脚下,变成了另一条新的大江,东流而去。 三条大江自然都不是无名之辈,只要翻开中国地理图册,它们都赫然在目,大名鼎鼎。即便说他们都有过浪淘“千古英雄人物”的历史,也不会言过其实。 或许,今夜这样的明月,便照过李冰父子当年在清江上游淘滩作堰。 或许,这种午夜的轻风,便曾经给诸葛亮那些“五月渡泸”的蜀军将士送去过凉爽。 至于自此东流而下的大江,数千年来无数次的“惊涛拍岸”,卷起过无数次的“千堆雪”,更与中国历史的凉热攸关...... 月从云中出来,三江口上波影鳞光,虽正值夏季汛期,月下竟是如此平静温和,想起《郭沫若文集》中那些关于此处绘声绘色的描写,真是不可思议。——早年郭沫若乘船离开家乡经过这里,曾被三江口上江流汇合,波涛汹涌情景引起过深深震撼,使初出家门尚不知世事为何物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风波和险恶。日后成为大文豪并有过许许多多非凡经遇的郭老,数十年后,在回忆起当年船过这里,水色各异的两条大江骤然汇聚,那种相拥相激,涛声喧然、浪遏飞舟的壮观场面时。在其如橼笔下娓娓道出,还依然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寻访“旧州塔影” *********************** 伊乌恩弗安 古塔傍江唐时州, 何处当年绿荔楼。 美醪浓郁芳飘远, 涛声依旧月融融。 趁着一抹夕阳余辉,陪着离家多年、近日回来的一位朋友来到原称“旧州坝”的江北。我知道很有些诗人气质的他,学生时代曾在那里的“斜阳塔影”中唱过“秋水伊人”。当年郊野的黄昏月色、田园农舍,连同着一段温馨的往事回忆,一直留存在他的心底。挑此种时候去作旧地重游,分明是要去寻访当年那岷江之滨、孜崖山下如水墨画般的往日情景:炊烟迷漫着的农家小舍,还有那在夕暮下、旷野中横笛牛背的牧童身影…… 然而,近二十年的变迁,那里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工业新城,花园般的工坐落其中。到时候他访到的,无疑是别一种美景和别一番情调。不忍过早拂了朋友的怀旧兴致,于是将胡乱间构思的上面那诗向他就教,其实本意在想暗示他——情与景的变迁。以免他到“眼前有景认不得”时,不致于调换不过情绪来。 果然,当来到那片昔年踏游过的郊野时,换了景色的旧游之地,叫这位诗人朋友又是惊讶感慨,又是赞叹不已。虽没有了旧时平旷恬静的田园风光,晚霞映照下的“十里新城”,既具现代工厂的宏伟气魄,又有旅游景区的宜人景致,足以抚慰浪迹他乡多年的游子之心。 月光初上,我们寻径来到江边。此时两岸已经万家灯火,夜空却是十分的宁静,宁静得可以清楚地听见高岸下面大江的哗哗流水声。“旧州塔”就矗立在一处突出的高岸上,月色银辉下,这座已在此地聆听了800多年涛声的古塔,依然一副“风貌不改”的模样。朋友也说:单从外面,他看不出眼前的古塔与他当年来游时有多大变化。我回他说:“塔,大约正是为着某种变化而准备的,你看见时,它怕是就已呈现了变化吧”。 “你是说……” 他望着我,略微顿了片刻又接着说:“你指的是郭老小说《塔、叶、丘》三部曲中的‘塔’吧?”他神情认真的问道。 “不,我说的是古建筑意义上的塔。当然,那些纯宗教建筑的塔在外。一般来说,建在城市周围的塔,在古代大都作为城市外延的座标,堪舆学上多为“水口”的标志物。本城自来有三塔,即白塔山上的白塔,七星山上的黑塔,和旧州坝上的这座旧州塔,刚好分布在城市的东、南、北面,只有西面没有。而本城严格说来,至今依然没有脱离这三点连线划定的范围。这或许是与古人用三塔标出的‘规划图’相暗合的结果”。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观看月色下的古塔:“旧州塔”呈密檐四面方形共十三级,外形极似西安大雁塔。奇的是,这座建于北宋崇宁年间的砖塔,据专家的考查,它建造时并未特别掘过基础,而是直接用土砖砌在只经平整的鹅卵石上面。居然凭此经历了无数的宋、元风雨和明、清的霜雪雷电。看来古人不单极具深远规划的目光,还在“百年大计,质量第一”上很有研究,并且成效卓然。眼前的“旧州塔”是例子,许多地方留存下来的众多古建筑都是例子。 在银光如泻的月色下就这样随意漫谈,那份久违了的闲散又悄然重来。一时间竟有不知“此地何地?今夕何夕?”之感。朋友说:坡翁那阙“明月几时有”的“水调歌头”,怕就是吟成于这样的月夜吧?这位朋友大约也让如此月夜景色,引回了他做着诗人梦的大学时代。 夜渐深,晚风微和地从江边吹来,竟带着一丝淡淡的檀香味,我疑是来自不远处的“白岩寺”,因此时正是烧晚香的时刻。朋友却说“就在附近”。于是极目月下夜野,江边静静的,四周静静的,旁边的古塔也静静的。风中的檀香气越发显得飘逸而神秘,似乎让融融的月色也染上了。 “啊!该不是嫦娥在上香,从月亮上飘来的吧?”朋友喃喃地,像是在做诗。 蓦地,我想起了香的来处,便对他说:“噢!我晓得来处了……” “是哪里?”他急忙问。 我正想故作沉吟,不料他竟也叫道:“等等,我也想起来了!” “是哪里?” “大佛沱!”我们齐声说出。 真的是,近在咫尺的摩岩石刻大佛,就在下面江边石壁上,我们不是还说过要去看吗?怎么竟忘了那里是会有人焚香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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