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年的今天……
作者:sang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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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宣武门外有个天主教的大教堂,现在还在,就是北京人叫“南堂”的那个。 大教堂东边连着一个院子,以前是修道院,1960年代初,被改成了教师进修学院;文革破四旧抄家的时候,这个已经停课闹革命的学院成了“红卫兵造反战果库”,也就是存放抄家物资的地方。这个“战果库”号称“三库”,一二三四的顺序是按照规模大小排列的,“一库”在天坛,占了公园北部的好大一大片,“二库”在月坛,也占了公园好大一片。 只见那小偷翻上墙,后面追赶的红卫兵们也翻上了墙。小偷顺着墙头往教堂那边跑,红卫兵们紧追不舍也在墙头上面跑,好像大家都练过平衡木。小偷跳上教堂的窗台,又从窗台攀着窗沿上了教堂顶,红卫兵们不怕牺牲,也跟着上了教堂顶。小偷不停地朝上爬,红卫兵们也不停地朝上爬;教堂顶太陡,不论小偷还是红卫兵,都不免偶然有些跌跌滑滑。每有蹉跌,便引起仰视围观的革命群众一阵惊呼,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小偷继续爬,红卫兵们也继续爬,好像都忘了他们正在高空作业,平时只有消防队才敢练这个。热闹闹大了,围观的革命群众越来越多,除了群众,管人民专政的警察也闻风而至。眼看这小偷马上就要爬到教堂的最高处,围观的明白人议论说:“操,这丫还瞎爬什么呀,还能往哪儿去,除非这丫会上天”。说话间,小偷已经爬到了教堂的最高处,最高处的那个十字架,只剩了下边的小半截,上边的大半截,早在三个星期前就灰飞烟灭了。 上有苍天上不去,下有追兵下不来,他的确无路可走了。无路可走的小偷抓着十字架的下半截探出身,扯开嗓子喊。喊的是什么,起初听不清,底下革命群众正在忙着七嘴八舌乱嗡嗡,待到静下来,只听得半句话,话音未落,人已经跳了下来。 这个人留给我们的最后半句话是“……偷,这是我奶奶的戒指!” -------------------- 三十六年过去了,这个世界恐怕不会有几个人还记得他,想起他。但是至少有一个人还记得,而且也记得追赶他的那群红卫兵的头头是谁。这头头,现在已经进步到副部级了。 1966年9月22 二十多天前,红卫兵来了,“三代所藏书稿字画一夕就火,革命小将入主吾宅,设造反司令部”, 从此之后,他或者被拉去批斗(批斗的会场还在,当时是西城工会的小礼堂,现如今是托福和鸡阿姨的补习班);或者被罚跪示众(示众的地方也还在,当时是总政排练场的入口,现在不排练了,是迪斯科舞厅,出出入入的红男绿女们,大概没有一个知道他们脚下踩着的台阶,就是一代宗师被挂上大牌子罚跪的地方);或者扫厕所(这个厕所现在还是厕所,但是已经被翻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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