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那几年，流浪的生活一直是我的最爱。到处流浪，到处流浪！

 

说是流浪，一半是有目的的找谁，并非“到处漂泊”，但是那时更喜欢自己制造点感情。觉得天地渺茫，人生无拘束，活得穷而不羁，忧虑什么？“天空中的乌云啊，永恒的流浪者！”

 

现在中年人在茶馆酒楼，偶尔也会有人唱旧歌：“三套车”、……。用日本发明的卡拉OK，伴小姐的五音不准，节奏又强得可以诱发心脏病，那是什么歌！

 

流浪者的歌是在山路的崎岖间唱的，野渡无人，月白风清。最多不超过五个人，还得要半饥半寒，累到随便一抱稻草盖着就可以酣然入梦。就有了歌唱欲望了：

 

牢骚发过、痴情诉完，路还远，连一只狗叫的声音也听不到，甚至于根本就不知道有没地方落脚、过夜。于是有人为了鼓舞士气，带头用颤抖的男低音领唱“到——处——流——浪”。这声音有时候接近于啸，有时候像吼，也有吟的，在乡下人听来是哭。

 

每个人自有旋律，节奏不一，高低不同，甚至于总有一些人忘记词、胡乱拼凑、唱成荤腥段子。但是倾吐心声的这一首歌必定唱得严肃而投入，深沉也婉转。唱完了，才有真歌喉接唱“十五的月亮”（小河趟水），那是艺术了。

 

也许从学院的观点看，乡下知青的歌唱艺术要重新归为一派。他们的训练素养欠缺，但是感情却不是靠学会模拟，而是纯真角色。

 

从感情特征上看，知情真的是流浪的一群。无论信仰、学习、财产、婚姻，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