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学 作者:谢侯之


上世纪70年代北京知青陕北教书记

乡学

2018年08月10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报
1973年,本文作者与他的陕北学生娃 供图/谢侯之

    ◎谢侯之

    枣圪台庄

    那一年,我在陕北山里插队。

    我们庄插队的知青都走了。剩我和简华。家里都黑五类。简华在队里教书。我在山上干活。

    沟底枣圪台庄,知青走光。枣圪台书记跑来,说要借个知青去教书。

    我们庄书记拉下乡的梁大夫,找我游说:枣圪台沟底队,土地有肥力,白面清油能天天吃上。梁大夫说:我听大学很可能要考试招生。教书有时间,还有星期天。你可以看书呀。

    我就去了枣圪台。

    第一堂课

    清早起来,特地找出件干净的中山制服换过,将身子挺直了,站到讲台前。

    这五个年级的学生都坐在一个窑洞里,还有算术语文各科不同。先把五年级学生叫到前面。

    几个学生到了黑板前,便问道:“谁有语文课本,你们已经学到哪儿了。”于是接过一本揉卷的册子。翻到一课,见是说历史故事,讲古人好学,说:“就讲这课吧。”让个学生来读。那娃捧了书,读得结结巴巴,许多字不识。我把生字挑出来,先讲字意笔画,再带着学生娃们一齐用手望空中画写那字,口里“横竖撇捺”唱那笔顺。然后放学生自己唱。学生们便扯了嗓放声,口唱手画,把那调儿颂得如和尚做法事。耳中一片訇然,窑洞如同大庙。心中叹道:真是书声琅琅啊!这声音好久没听到了。看看有了些时辰,就对娃们说:“都坐回原座位去吧。每个字写五行,要按笔顺规矩。然后自己背写熟。我过后来考。”

    又叫过四年级的到黑板前。拿了本算术书来,见是讲四则运算。于是讲规则,先乘除后加减,括号优先。黑板上做了演算。又叫两个学生娃做了一回。留一堆题目,叫回位子去做。

    然后去对付三年级。见是讲乘法。翻到口诀表,我领着念,娃们跟着直了喉咙吼。看看吼得熟了,打发回到自己座位上去背。过后要考,不会不行。

    一气讲下来,在台上手舞足蹈。把所有年级都安顿了,方吐一口气。就觉到有些乏,肚子饿起来。这才想到,上了这半天的课,还没有做过课间休息。于是宣布说:“现在下课,休息十分钟,再回来做作业。”娃们齐声呐喊,从座上跳起来,冲锋到场院,土匪般打闹成一团。

    我擦净黑板,拍拍手上的粉末,走出学校窑门。站到阳光下,觉得有些刺眼。就看见块烂石头上蹲着个队长,等在那里。队长手上擎管旱烟杆,吃得嘴巴胡子冒烟。见我出来,笑了说:“谢老师,上午的课讲少些,能成?”我应道:“成么,咋介?”队长又笑:“中午咧。课讲到中午就对咧。让娃们吃饭去。你也做上口嘛。下午不累的话,再讲上些。累的话呢,就算讲了。”我也笑:“我讲得忘了时间了。下回得留神。让学生们吃饭去。吃过后下午再讲吧。”回身向场院里的娃们发喊道:“放学啦,都回家吃饭去!”学生娃们听了,发一片喊叫,顷刻无了踪影,余了个空空的场子。

    余家沟村

    逢了星期天。不上课了。比较自由。去余家沟串。余家沟也只剩一个知青,王克明,也在教书。

    克明见了我,高兴地招呼:“嗨,正想找人传话去叫你出来呢。你倒来了。”我说:“今儿星期天,我肯定会出来。我弄了瓶清油,枣圪台分我的。”克明接过清油,羡慕说:“枣圪台一蛮好吃食。”又说道:“老楚老苏今天在我这儿。一会儿简华说好也过来。我在庄里弄了十几个鸡蛋,还有个猪肉罐头。今天咱们可以打平伙(聚餐)了。”

    随克明进了窑,见北京支延干部老苏老楚都在窑中。老苏坐灶旁烧火。灶上大锅盖了盖帘,雾气蒸腾。老楚坐炕沿上,面前好大一缸子大叶儿茶,浓得墨汁一般。

    老苏原是北京什么机关科员。老楚文化人,先前是北京某校校长。

    正招呼时,简华来了。身上一件灰青布褂,已洗得发白。手上提着两个酒瓶,看了大家说:“都在呀!”举起酒瓶说:“万庄供销社弄来的,够咱们一顿了吧。”

    我取出那本《古文观止》,两人眼睛都亮,说:“咦!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没等我把陶渊明的那篇打开,克明已跳过来把书抢了去。翻了几页,伸了脖子,忽然大声朗诵起来:“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抑扬顿挫前仰后合慷慨激昂,像莎翁的哈姆雷特在台上念独白。正得意,窑外已聚了一群娃娃,都吵嚷说“听王老师唱古经了,一句也解不下!”

    克明翻着书说:“这书还有篇儿特棒的。”指给大家看时,却是骆宾王讨武曌的檄文。克明直了身子,又是高声:“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待读到“入门见嫉,娥眉不肯让人。掩袖功馋,狐媚偏能惑主”两句,大家都失声大叫:“好!”倒把老苏吓了一跳,张了口,抬头疑惑地望着大家。

    我笑着摇头说:“骂得太露,小气了。”克明家里是高干,“文革”中整成个黑帮。听我说,就笑着看看老楚。向我眨下眼,带了分狡黠,说:“这骂得才叫过瘾呢!而且几句对仗漂亮,得大声读才有味儿。”

    老楚端了缸子,喝口茶。慢悠悠地笑着问:“那文章骂谁呢?”克明说:“骂的是伪临朝的女皇。”简华解释说:“是骂武则天,唐朝的事儿了。”老苏就说:“哦。骂唐朝呢。”又说:“哎,我说你们几个呀,净管那些唐朝的事儿干什么?喜欢诗,多学学毛主席的诗词嘛。”老楚也说:“不要光看古文吧。看点儿现代的,学点儿科学知识。”简华说:“大家都在看数理化呢。”老楚鼓励说:“你们几个都有程度有基础,我看呀,大学以后可能要恢复,说不定没准儿会考试招生呢。”

    正说着,进来个碎娃,对老楚说:“我妈饭好了,喊你到我家窑火吃派饭去。”大家慌忙说:“不要去吃派饭了,在我们这儿打平伙,吃好的。”老苏就看看老楚。老楚站起身,抻了下筋骨,说是有规矩。捧了茶缸,跟了碎娃,一摇一晃地走了。老苏讷讷地跟了在后面。门前的娃们散去,剩条狗,瘦瘦地卧着。

    克明去到酸菜缸,从里面抱出块压菜的石头,说:“咱们搭桌子来。”我们找两块石头,地上摆好。简华去窑洞门口,双手抓住窑门板,用力往上一提,把一扇门从门栓里卸了出来。克明上来相帮着,把门板抬了,铺到两块石头上。地上就搭出一个桌子,只是甚矮。克明有知识,便作的卖弄:“古时候没椅子。桌子矮的,是几。吃饭跪着。咱来帝王将相,席地盘腿儿。”

    灶上后锅里,克明已打好一锅黄米饭。大家就都上手,前锅倒清油,炒出一大锅油汪汪的洋芋条子,盛在个大碗里。再把鸡蛋都磕了,加大把葱花打散,收拾了一大碗油汪汪的炒鸡蛋。最后找些洋柿子做了锅西红柿酸汤。几样菜摆定到门板上。克明又把猪肉罐头打开,见是白灿灿一罐头的稀稠猪油,肉倒不见几块。就都倒到个碗里。又将酒分倒进几个大茶缸子。

    三个人各自找了块柴木疙瘩,坐下来。将酒杯捉定,各自先灌下去一大口。右手举了筷子,喝声“吃!”一齐动起手来。

    那炒鸡蛋金黄灿烂,最是诱人。第一口一大筷子,人香得直酥了半边。又用调羹舀那罐头的猪油,拌进黄米饭里。黄米饭油津津泛一层光亮。几个人一边擎了大杯,一口口的白酒,辣辣地倒下去,肚里心里热烫起来。

    一顿吃喝到太阳偏西,大家都有些瘫软。桌上白酒红酒早已倒得瓶空,盘中吃得狼藉。克明扔了筷子,一口把残酒干了,抹一下嘴,表情庄重。说:“来,咱几个,《你们已英勇牺牲》。”几人听了,都干了大杯,带了醉意,嗓音嘶哑地吼唱起来:

    多少弟兄们牺牲在斗争中,

    他们对人民无限忠诚。

    愿为全人类能够自由生存,

    一切都贡献,甚至生命。

    这是19世纪俄罗斯民运人士的葬礼曲,曲调徐缓,叫大家唱得悲壮。吼叫里带了一种挣扎,叫人想到荒山上兽的干嚎。

    西天上,晚霞烧起来,成了一片火海。大块火烧云红得鲜血淋淋,深深浅浅流了满天。晚风送过来,看得见大家都映红热了脸子,就觉着那歌声飘荡起来。我醉醺醺地望着那歌声。看着歌声渐高渐远,看着它飘到血红的云海里去了。

    回到古代

    早上起来,上了两节的课,我开口说道:“昨天留下的功课,都做完了?现在交作业。”娃们都把作业本子拿出来放到桌上。我离了黑板,依次收了过去。

    待收到山性时,见桌上空着。就问他:“作业呢?”山性是个五年级男娃,很机灵的模样。他歪了头,不看我,说:“没做。”我记起来,人说这山性是孩子头儿,很是捣蛋。原先枣圪台做教师的女知青被他给气哭过。就问:“为什么没做?”他看一下我,垂了眼,说:“没时间。”我咽口气,又问:“昨天下课你干嘛去了?”“耍来咧。”

    我抬头看看其他娃,说:“昨天耍的还有谁?还谁没做作业?”窑洞里没人答话。我凶起来:“还谁没做!”娃们中间,迟迟疑疑地举起来两只手。是来福,是根宝,一个是队长的儿,也是上五年级,都怯怯地看着我。我厉声喝一句:“站起来!”两个男娃,加上山性,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窑洞里死一样静。

    我心里恨将起来,一路怒喝下去:“不像话!你大你妈上山受苦,挣出两口吃喝,供着你们。指望你们能学上两个字儿,过上些好日子。能记账识数,少受穷受累。你们却跑去耍,还敢不做作业!对得起你大你妈吗?良心呢?”我越讲越气,声色俱厉,把些为国家为民族为乡里为父母的大道理小道理,义正词严,铺天盖地拿出来训得滔滔不绝。也不知训了几个钟点。骂到后来人有些累,心里奇怪起来,肚里哪儿来的那么多说教。

    正在喝骂,觉得窑门口有人张望。抬眼去看,见是两个婆子。婆子见我看她们,吱溜一下跑没了影子。

    抬头看看太阳,已是正午。再看山性儿几个,都低了头悄悄站着。气势已被卸得干净。定了气想想,可怜这些山里娃,听惯的骂都是乡间粗口,大概从没听过有人拿这么多大道理来骂人,自然矮了下来。就住了口,对娃们说:“现在放学回家吃饭,没做作业的留下。”娃们都拿了书,逃也似的跑光了。

    我对那三个说:“你们几个坐过来。先把昨天的作业做了。”又打开语文书,找到个学过的生字表,指着字说:“这些生字,每个认真写一页纸。写的时候用心,过后我来考。不会不行!”把书拍到桌上:“写吧!不写完不准回家吃饭。看谁今后敢不做作业!”

    三个娃都乖乖摊开了书纸,开始写。我找本书,在一旁坐了看。守着。隔阵儿训上两句:“今天这事,心里要记下!完成作业是做学生的头等大事。”

    又守了一刻,肚里饿起来,就说:“我去做饭。你们老实写字。不许胡捣,操心我不客气。”娃们彼此偷看一眼。手上不敢怠慢,加紧了写。

    我回到住处窑洞,生火,切菜,揉面,匆匆做成一锅瓜菜镬面。却发现盐没有了。就拿个小罐出来,去到隔壁喂牛老汉陈宝明家,想讨些盐回来。

    出了窑,先去学校窑张望一回,转回来到陈老汉家窑前。正是中午,学校小场院静无一人。推开窑门,听到嗡嗡的说话声,倒叫我吃了一惊,里面竟聚了一窑的人。炕上坐的都是婆姨,三个学生娃的娘也在。脚地闲站了两个吃烟的汉子。

    见我推门进来,众人都一愣,忙闭了嘴。陈老汉笑吟吟赶忙招呼:“谢老师,中午做甚吃?”我说:“哦,做镬面。盐没了,能先借给我点儿吗?”众人一听,都齐声说:“这算甚事,要叫谢老师说借!”不待陈老汉动手,都四下动作,拿盐,寻辣子,还有人跑去剥来两颗葱蒜。

    我连声道谢,正要走,却看见灶台上放着三个饭罐子,里面装的小米黏饭,上面堆了些下饭小菜。山性娘忙的解释:“是三家给三个娃送的饭,先叫撂着。谢老师尽管去操心管教!”队长婆姨也都相帮了说:“谢老师快忙做饭吃去。我们守着。娃们不写功课,就不能叫吃饭!”

    我愣怔在那里。乡里人尊着古,敬先生管教学生呢!外面可多少年没见过这事儿了。这叫人心里热热的。多年来兴的是把读书人踩了在脚下作践。那风尚似早已失却,人心中变得遥远。而今在这贫穷的小山村儿里,遇上这敬读书,敬读书人,像是回到了古代。这是些传下来的根底,积在这些不识字的农人心里,厚得像黄土大山,可叹!只些个秦始皇烧书的歪道理能够打掉!

    离了陈家,我忙跑回学校窑。见三个学生娃还在写。每人把纸抄了七八页。拿过一页来看,上面紧紧密密一排排铅笔生字,大大小小,黑黑的一片。心里惭愧,暗骂自己,真是少不更事,下手没个轻重。派这么重的功课,抄到明天早上也抄不完。

    我赶忙直了身子,和善了面孔对三个娃说:“好了,今天就做到这儿吧。从今要记下,每天必须完成作业。现在快都吃饭去吧!”三个娃听了,欢呼大作,立刻都扔了笔。逢大赦似地跑了。

    吃罢午饭,隔壁陈老汉特地拿了一篮杏儿过来。说是专为给老师摘的。那杏儿大而圆,颗颗润白。我拿了一颗来尝,蜜甜,更带了股清香。

    老汉看了我吃,得意地说:“几道沟就数我的杏儿好了,远近再没这么卜(棵)杏树。谢老师爱吃了都拿上吃去!”我不好意思:“拿几个就够了。”老汉笑了说:“都拿上!老师么,古代要叫个先生了。一满该拿好酒烧肉待着的。几个杏儿算甚咧?”我说:“这么好的杏,您该拿上走延安城卖去嘛!”老汉把个烟杆噙到嘴里,摸出火镰点上:“咳,卖什么了,麻烦的!你谢老师好本事,看把这些娃们教的!再想吃杏儿了,上我树上摘去。”喷口烟,竟自夸耀起来:“咱这个人,就好讲个五湖四海,为的朋友!好叫谢老师你们文化人知道,你陈大爷这一辈子,不同他一般乡里人。咱是吃也吃过,喝也喝过,嫖也嫖过,赌也赌过,是见过大世面的!延安城那阵儿有个苏维埃主席林伯渠,你北京街上认得吧?那(方言:他,读nei)和我在一个桌上吃过酒席咧。”

    下午下起了大雷雨。我站在窑门口看雨。近晚雨停了。空气清甜如饴。满天沉沉的阴霾,裂开来一道缝隙,露出天穹青莹的真色。我眼前明亮,心里琢磨:“那是天空本来的颜色呢。”

    山中日月

    一天上自然课,给娃们讲起世界宇宙太阳系:“地球是个圆球。不太圆,稍微有点儿扁,”我说。娃们问:“那地咋是平的,还有山了?”我在黑板上画个大地球,用粉笔在地球上截一小段,又画个小山,说:“看,这一小块不是平的吗?还有山了。地球太大,人太小。人感觉不到它是圆的。有地心引力,所以人能站到地上。”我讲到古人都以为地是平的。后来有个叫麦哲伦的去航海,绕了一圈。有个叫布鲁诺的说地是个圆球,给烧死了。又讲到人坐飞船上天,看到了真的地球,是蓝色的,那是因为大海,很美。

    我拿了粉笔,在地球上指点,说:“这块儿是我们中国。这小块儿是陕北。这一个小点儿,就是咱枣圪台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呢。”又给解释说:“这里是北极南极,中间这一圈叫赤道。赤道很热,住的黑人。”一个娃就说:“我那回走延安城看见黑人。皮咋就那么黑来的?”另一个娃就问:“黑人,用肥皂洗得白吧?”

    第二天上课考试生词,娃们都答得好。我很高兴,正在夸。却不料山性带头,娃们齐声央告起来:“谢老师,我们考好了,加一堂自然课吧!”我愣一下,笑了。那一片清脆的童音,一片肮兮兮,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蛋儿,一片稚气渴望的眼睛!那是人生路上真情的画儿。而今我忆起那画面,眼里面噙了泪水。我说:“今天大家都学得努力。老师也高兴。那咱们就加一节自然课吧。”娃们全体“哇”地一声大叫,互相吵嚷说:“都快悄声,听谢老师讲古潮了!”于是人人端坐,大气不出。

    谢老师要走了

    转眼到1973年了。公社文书老宋来枣圪台开会。叫我参加。老宋跟大家说:上边这次要恢复大学,要考试招生。谢老师想去报考了。“公社叫我朝队里要个谢老师的评语。”

    书记说:“评语再咋议了,老师教的好嘛。”大家就表示赞同。

    队长把烟杆的烟灰扣到炕沿上,想说话:“咳!”又犹豫了。停一下,笑了说:“要不是怕误了谢老师的前程,咱枣圪台再莫粮吃,一满白面清油管够,咱把谢老师养起。”有人应说:“对着咧!”书记欠起身,说:“那不能嘛,可不敢叫误了谢老师前程。”会场上都静了,众人点头附和,说:“就是嘛。文化人前程重要了。”

    我跟队长说:“小学校又该没人教了。咋办呢?”队长咧了嘴,笑眯眯地说:“谢老师放心走。乡里人有办法了嘛。”

    多少年后

    多少年后,我在柏林工大,给帕普教授带习题课。上课的那天,我站在讲台上。看到下面一大群男女青年的眼睛,那是洋人蓝色的眼睛。我想到了枣圪台。哦,我那片小鹿小兔般的眼睛!那些娃现在在哪里呢?

    作者简介

    谢侯之:陕北老知青。柏林工大博士。已退休

    编者注:因版面篇幅所限,本版刊发文章为全文的缩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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