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后男女都盘儿亮 作者:李几招


  总后男女都盘儿亮   

作者:李几招  来源微信号:新三届2

原题

总后男女都盘儿亮




作者:李几招 

原载微信公号北京大院 



有些时光,有些地方,终将与主义、理想无关,只是因为我们曾经走过,它便成了故乡。


“大院”这个概念源于军队。改革开放前,公主坟向西非常寂静,或者说是荒凉。但是,在这寂静的西部,却用围墙围起来了几个军队大院,从公主坟向西,空军、海军、通信兵、总后……渐渐的北京有了“大院”概念,这些大院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并丰富了北京文化。


我小时候就生长在总后大院,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军队大院,上世纪50年代末,为打通万寿路南口向西的道路,总后大院被分割为两个,就是现在的总后大院和后勤学院大院(注:万寿路南口向东的道路至今没有打通,因为海军大院没有被分割)。目前总后大院约有28个足球场地的面积,总后大院里面办公区和家属住宿区用一堵墙分开。改革开放前,由于军队的特殊性,相比普通市民,大院生活算是稍微好些,虽然也需要用票证来买米、买油、买肉、买鸡蛋,但军队的孩子们还是很幸运的。


“总后、总后,什么都落后”,这是我们小时候津津乐道的一句玩笑话。因为其他的军队大院都有游泳馆,我们总后大院没有,夏天大人们就去海军、炮兵大院游泳,我们这帮孩子也就跟着大人们去“蹭”,于是孩子们就说出了“总后、总后,什么都落后”的玩笑话。1975年,全军开运动会,总后特意修了一个游泳馆,算是弥补了我们的遗憾(可惜这个游泳馆2007年拆了)。实际上,玩笑终归是玩笑,这句话准确说应该是“总后、总后,什么都不落后”,三个典型“地标”就是总后“很先进”的最好说明——比如,总后大院第一个建立了毛泽东的巨大的汉白玉雕像。北京市第二个标准的草坪足球场也诞生于总后大院。在1985年以前,偌大的北京,有草坪足球场的就两个,一个是工人体育场,第二个就是我们总后大院的草坪足球场,这一点不是吹牛。那时候,全军开运动会,足球比赛基本是在我们总后大院进行。


总后大院值得骄傲的还有它的大礼堂。它是我们总后最值得骄傲的地标。据老辈军人讲,1952年开始建设总后礼堂,1954年完工。在建设的过程中,周恩来总理有一次外出坐飞机在天空上看到这个正在建设的庞大的雏形建筑,于是询问,才知道总后勤部正在盖这个豪华礼堂。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于是给予了批评。当时建设到了一半,于是总后礼堂被迫修改设计图纸,原来第三层要盖舞厅,后来取消了,用剩下的材料又盖了后勤学院礼堂,剩下的材料还能盖一个新礼堂,可见当时总后礼堂设计的豪华程度。即使修改了设计图纸,但是总后礼堂盖好后,其外观、建筑质量、内部装饰、舞台的立体空间、座椅的舒适性、雕梁画栋、音响等扩音设备和豪华程度仍然是数一数二的,多年来它被称为是第二个人民大会堂。



已被拆除的总后礼堂当年有“第二人民大会堂”之称​


总后礼堂可以说承载了太多的历史记忆。比如:我听我父亲讲过:1955年我军的尉官、校官授衔仪式在总后礼堂举行;由于其他军队大院没有礼堂,所以当时全军文艺汇演等都在此举行;此外,总后礼堂还承办过刘伯承元帅、乌兰夫副主席的追悼会。至于全军的重要工作会议,总后礼堂承办的就数不胜数了。


我作为总后军人的孩子,在总后礼堂看过无数的电影和文艺演出。记得“文革”期间,只有八个样板戏(红灯记、白毛女等),有一年,全军搞文艺汇演,每晚在总后礼堂演出,天天晚上重复演出这些样板戏,我们小孩子天天看也不烦,台词和唱段都背得滚瓜烂熟。白天孩子们就在一起,分别扮演不同角色,自娱自乐。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文革”前被打入冷宫的电影开始解禁。1977年10月,总后在全北京(或者说是全国)第一个在总后礼堂放映电影《洪湖赤卫队》。当时人们十多年没有看过电影,精神上饥肠辘辘。所以第一次放映《洪湖赤卫队》,总后大院的军人和家属几乎都倾巢出动,外院的人听说后也绞尽脑汁“混进”总后大院来。当晚总后礼堂门前人山人海,一票难求。电影开始后,没有票的上千人堵在门口,人们都疯了,拼命呼喊着:开门,开门。场面颇为壮观。这时候人们试图冲进去,结果把总后礼堂的大门差点挤垮,幸亏总后礼堂建筑质量一流。


为了不出人命,总后领导赶紧作出紧急对策,马上在总后大院的大草坪上露天放映《洪湖赤卫队》,就是总后礼堂放映完的拷贝马上拿到草坪上放映,这时候人们马上涌到草坪上抢占最佳位置,一瞬间,草坪上座无虚席。大屏幕支起来后,屏幕后面都坐满了人。那天晚上,人们就像过节一样,拥挤不堪但是又兴奋不已。


第二天,看过《洪湖赤卫队》的总后孩子们,跑到院外给那些没有看过的人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总后带头解禁放映了《洪湖赤卫队》后,又先后放映了“文革”前被打入冷宫的许多电影,像《铁道游击队》《51号兵站》《巴黎圣母院》《流浪者》等等。那时,电影票紧张,孩子们每天晚上都绞尽脑汁搞电影票,我们院一个小孩子,画画特棒,他就画一个电影票,我们屡次都蒙混过关,混进总后礼堂看电影。


可是这样一个被称为第二个人民大会堂、承载着太多记忆的总后礼堂2011年5月2日被拆除了。


当天,我专门去了阔别十多年的总后大院,我看到总后礼堂已经被施工围挡围起来了。我安静地坐在总后礼堂的不远处,听着挖掘机隆隆洪声,默默注视着挖掘机的机头狠命地砸向汉白玉砌成的总后礼堂那强壮的外墙身躯,伴随我长大的总后礼堂就这样一点点消失。


我56岁了,我的“哥哥”总后礼堂58岁,我无语,我心如刀割。我内心在问:北京的四合院都要保护,难道军队内部这样的历史文物不需要保护吗?


这时走过来一位老军人,我问他:“老人家,您贵庚?”“85岁了。”“总后礼堂要被拆了?”我指着那台挖掘机。“为什么啊?这也是文物了。”“哎……”老军人眼色黯然,一声不吭走了。


总后礼堂已经夷为平地了,第二个人民大会堂消失了,我拿出相机,咔嚓,留作纪念吧……心有不甘,意念贪婪。实际上,不光是总后礼堂被拆了,电子工业部的礼堂已经拆了,后勤学院礼堂、红塔礼堂、物资部礼堂,三里河那里有好几个部委的礼堂,命运也让人担忧。礼堂,我们儿时的记忆,在电视机、录像机、VCD、DVD、特别是网络的冲击下,完成了自己的文化使命。


也许什么都可以拆掉,但是记忆是无法拆掉的。

总后大院的房子大部分是20世纪50年代盖的筒子楼,筒子楼则是总后大院的特色风景线。据我父亲讲,刚解放那会儿,总后勤部的军人基本都是单身汉,所以盖楼就没有考虑到单身汉以后都会结婚,就盖了简易的筒子楼。


筒子楼每层住20户60人左右,厕所、水池都是公用的,做饭就在楼道里,家家户户洗漱、洗衣服、做饭、上厕所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没隐私可言。不过大家非常融洽,早上起来排队洗漱,排队上厕所,尤其女厕所就一个坑,现在想想,女同志排队上厕所真有耐心,平时找空当洗衣服,下班回家,楼道里飘来的炒菜香味儿都是共享,有时小孩子闻到炒菜的香味儿,肚子饿了,父母又没有回来,就顽皮地跑到邻居阿姨面前“讨饭”。筒子楼里男男女女的小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耍,彼此还在内心生出过好感,现在都老了,大家见面,想起儿时的朦胧爱情,彼此讲起当时纯真尴尬的初恋,哈哈大笑,畅快淋漓。由于筒子楼年久失修,目前总后大院仅存34号楼了。


总后大院的俊男美女很多,当时形容人漂亮的流行语是盘儿亮,所以当时就说:空军大院男盘儿亮,海军大院女盘儿亮,总后男女都盘儿亮。军队大院孩子流行拍婆子(找女朋友),总后的女孩子自然是被拍的对象。改革开放初期,夏天的晚上,总后的男孩子们就抱着吉他,对那些女孩子唱港台流行歌:阿妹阿妹你不要再彷徨……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等等歌曲,女孩子们红着脸幸福地听着……


总后大院的孩子们还有一个值得骄傲的是:绿上衣绿裤子,全套绿军装,当时俗称:板儿绿。在1966年到1980年期间,全社会的服装色彩就是蓝黑两种,作为军队大院的绿军装就特别显眼,而空军是绿上衣,蓝裤子,海军衣服都是蓝色,只有我们总后陆军的上衣和裤子都是绿色,所以,我们总后大院孩子们和空军大院、海军大院的孩子们一起上学(我曾经和空军政委的女儿是同桌),我们总后的孩子们穿上父亲的板儿绿,就特别骄傲,空军大院和海军大院的孩子们很是羡慕嫉妒我们总后孩子们的板儿绿军装。


总后大院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管军人、家属、男女老少,都特别喜欢看机关自己内部的篮球赛。每逢夏天,总后机关系统篮球赛就开始了,总后大院露天的灯光球场人声鼎沸,加油声此起彼伏,非常热闹。我20多岁的时候,每年都给总后系统篮球赛吹裁判,为推广比赛影响,我们到总后下属的单位去比赛(301医院、302医院、309医院、丰台仓库等等),观众就非常少,但是回到总后大院比赛,则是天壤之别,后来总后系统的篮球比赛就完全在总后大院举行了。由于总后大院的篮球赛人气很高,巨人穆铁柱的八一队专门来和总后篮球队比赛,我当时吹裁判,吹了几个穆铁柱犯规,他“老老实实”举手认罚,全场观众为穆铁柱的诚恳认错,总是报以友善的掌声。


由于军人的作风就是为人豪爽直率,令行禁止,雷厉风行,再加上军人家庭管教很严,军队大院又不太和外界接触,所以我们这些孩子从小就受其军队爸爸“石光荣”的管教和熏陶,都比较正统。


此外,“文革”期间,军队大院的文化生活相比较地方而言,还算凑合,1975年就有了一台大彩电放在操场上供大家欣赏;全军的文艺调演等等,也使我们耳濡目染。正因如此,受总后大院文化氛围的影响,很多总后的孩子都喜欢文艺。那时候,很多小孩八个样板戏的台词唱段都能够背下来。


改革开放后,我进入证券界,很少有时间顾及文艺,但文艺的种子在那个年代定是种下了。退休重新激活了我的文艺细胞,2010年我自编自导自演了股民电视剧《你炒股吗》;2011年拍摄微电影《咱们股民最可爱》。其实我只能算个业余文艺爱好者,倒是大院里的很多人都成了文艺名人,像央视首届春晚总导演邓在军,她是我们总后大院阿姨辈的人物。央视著名主持人李瑞英是我们院的,拍了《北京人在纽约》《甄嬛传》的著名导演郑晓龙在我们院长大,英年早逝的傅彪也一样……回想起小时候的玩笑话,“总后、总后,什么都落后”时,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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